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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卷五 少時(貳)

兆孝卿一見連笙便笑:“還真是你,我從方才見你背影就猜,這樣俊俏柔軟的腰身,可真是像極了當日長樂坊中頭牌呀。”

他言辭輕佻,連笙一聽便皺上了眉:“兆二公子,你認錯人了。”

“哎——”兆孝卿別了別頭,“連姑娘眉心這顆紅痣,又兼有這等身量,我一見便是難忘懷,又怎會錯認。”他說著還又靠上前來,“就是錯認了,那也無妨呀,我知連姑娘既已從良,定是不願再提前塵舊事,那就當是你我初識,交個朋友如何?”

連笙只覺厭惡透頂,可眼下長恭不在,當日解圍的兆忠卿也不在,唯有他二人立在空無旁人的後花園裡。跑吧,也不知這兆孝卿功夫如何,雖不至於輸,但若真要讓他見了自己一身的登萍渡水走谷沾棉,終歸也是不妙。非到萬不得已,還是不必顯山露水的好。

於是連笙兩眼溜溜地一轉,忽然間瞥見兆孝卿腰上系的錢袋子,正與那日被她偷去的錢袋子一個模樣,便答非所問地移開話茬,只勾起半邊嘴角,挑釁一般笑道:“兆二公子這樣好與人交,身旁鶯鶯燕燕定是無數,且看腰上這只荷包,明擺著就是姑娘家用的,我一個江湖出身,與我交朋友,兆二公子只怕瞧不上眼吧。”

她冷嘲熱諷地說起,兆孝卿卻像聽不明白似的,反倒還笑著將那錢袋子拽下,問:“姑娘喜歡?”

“不喜歡,他人用剩的,我才瞧不上。”

兆孝卿見她如此不屑一顧,也不惱,仍舊笑道:“姑娘錯了,這荷包雖是瞧著有些秀氣,卻是我娘親繡的,並非旁的小姐送我。我娘一共便只繡了兩只,一隻給了大哥,一隻就給了我。不過我的那隻,前些日子也不知失哪兒去了,才將大哥的拿了來,姑娘若是喜歡,我現就可以連著裡頭的銀子一併贈給你。”

他信誓旦旦的,連笙一聽便打心眼裡笑,想,你個蠢貨,錢袋子被偷了也不覺察,還要巴巴地再送一隻來。

一面哂笑著,又撇了撇嘴道:“我可不稀罕。”

“那姑娘稀罕何物?”

“怎麼,我稀罕的,你皆要尋來送我嗎?”

“只消姑娘金口一句話,便是天上的月亮,我也得想盡法子給你摘來。”

他諂笑著獻盡了殷勤,而後又狡黠地眨一眨眼:“只是不過嘛……”

“不過什麼?”

“姑娘既肯隨那衛長恭,何不就棄暗投明隨了我,衛長恭他一個撿來的兒子,到底不是衛將軍親生的,當初若非衛將軍府給了他一名一姓,早就餓死街頭了。眼下雖然有些風光,可來日的事嘛,誰又說得清呢。”他說著又要伸手來攬連笙的肩,“哪比得我,再不濟,也是正兒八經的將府少爺,何況若你隨了我,真有哪一天,飛上枝頭做鳳凰,也未可知呢。”

他的手極不安分地滑過連笙肩頭,連笙趕緊的兩步退開,問他:“兆二公子,為何非要纏著我。”

“姑娘此話真真是可笑,”兆孝卿訕訕地收回了手,又腆著臉笑道,“姑娘這般風月佳人,還帶著一身的財,給那不解風情的衛長恭,豈不可惜了。”

他毫不加掩飾地說起,連笙這才恍然大悟,原是為了她那一手“聽骰子”的本事。

而後不等她再多有嫌棄,便又聽到兆孝卿顧自說道:“正好過些時候,我大哥預備前去衛將軍府提親,不如屆時我就同他一塊兒去,也掙一個雙喜臨門?”

他自是想得美,然而連笙聽了,卻陡然又生出些旁的疑惑來:“提親?你大哥要和誰提親。”

“自然是我無雙嫂子。”兆孝卿笑笑。

衛無雙?連笙的眼前倏忽便是一亮。

想那兆忠卿是樣貌家世談吐個頂個地好,衛無雙家中,哪裡有不答應的。又正值此時,衛大將軍回了京都,便更沒有不將衛無雙嫁與兆忠卿的道理。

連笙想著,又美滋滋地笑出來。

“連姑娘這是答應了?”兆孝卿忽然一句話,冷不丁將連笙重新拉回到眼下。連笙登時便又收了笑容板起臉:“答應個鬼。”

“那敢問姑娘如何才肯答應?”

連笙心下嘲諷,想這兆孝卿自詡風流,底子裡卻委實是個下流,也不知掂量,哪裡還敢和長恭相提並論,哪個不長眼的若要從了他,才真真是瞎到了姥姥家。她抬眼瞥他,忽而瞥見在他身後,一池冬日裡的敗荷,遂指了指滿池枯枝道:“限你半個時辰,你若能教這池子裡的破荷葉全開出花來,我便答應你。”

兆孝卿一聽便知她在刁難,“哎”了一聲:“連姑娘這不是與我鬧麼,數九隆冬的,我且去哪裡給你尋什麼嬌荷,我知姑娘性子誠與荷花一般高潔,過門後我定種一塘子的荷花討你歡心。”

他一臉的殷勤,連笙只覺惡心,聽他將自己比作荷花,她就偏要與他對著來。於是連笙翻了個白眼,道:“兆二公子覺著荷花性本高潔,我卻覺它不過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

“偽君子?姑娘此話何意?”

連笙便話中有話地:“你光見它外表光鮮,卻也不究其根本,徒有金玉其外,底子裡卻是汙穢不堪。且它中通外直,腹中空空還要硬作風骨,如此做派,不是偽君子又是什麼?”

她的弦外之音,直指兆孝卿,可哪想兆孝卿這廂還未聲張,卻忽然自身後傳來三聲大笑。

連笙回過頭去,一位年屆六旬的長者攜了一位年輕公子正站在她身後,年輕公子她認得,乃是兆忠卿,而一旁長者眉目矍鑠,居然竟是秦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