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公子?”豫王面上略微詫異。
便見長青推了輪椅進來, 略略躬身行了一禮,拜道:“草民願請命赴兗州,以求根治疫病, 解殿下燃眉之急。”
“公子?”豫王起身行至他跟前, “本王且不知公子還會醫術。”
長青便笑笑:“草民生而體弱,積病多年, 且不說久病成醫,便是這些年裡, 醫經也讀過不少, 醫理如何, 還是略通的。何況草民此行,並非獨自一人,白羽白先生……願與草民同往。”
他說著又側身向身後引了引。
白先生一襲雪衣立在他身後, 聞言交手疊於身前,向豫王略拜了拜。
在場人等,若說有不認得長青的,尚還不足為奇, 但若論起沒聽過墨白二位先生大名的,幾乎便是鳳毛麟角。從衛大將軍生前便已隨軍徵戰,再到如今輔佐新帥衛長恭, 黑白雙師的名頭,不說衛家軍軍中人人知曉,便是豫王麾下將士也是景仰不已。如今又要請命赴疫區,滿堂大小將領遂於片刻靜默後, 乍起議論紛紛。
“白先生。”豫王面向白先生道,“素聞先生本事非凡,若有先生助本王一力,本王便是如虎添翼。只是不知先生此一去,把握幾成?”
“在下沒有把握。”白先生冷麵頷首道。
“沒有把握?”
“是。疫情如何,不入疫區不得而知,在下不可空口允諾王爺。”白先生抬起頭來,直視他的眼睛,“在下唯一可以允諾王爺的,是兗州瘟疫一日不除,在下便不出兗州,若出兗州,必定還王爺一座完好城池。”
豫王兩眼亮了亮。
“本王知先生重諾,白先生此行,若有需要本王安排的藥材種種,本王……”
“我不贊成!”然而豫王的話還未道盡,卻猛然間被身後一聲喝止打斷了。長恭大步上前來,擋在長青跟前,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兄長此去,我不贊成!”
滿堂愕然,鴉雀無聲。
長青緩緩抬起頭來,面上仍舊掛笑,只問他:“為何?”
“兄長!”長恭似是有些焦急,兄長明知自己為何要阻撓他,偏卻故意裝聾作啞,當著滿堂將士的面,於是只得壓低聲音質問他,“兄長可知此番疫病兇險?”
“自然知道。”他沉著應道。
“兄長既知兇險,為何還要去!”
“正是知它兇險,方才更加非去不可。”
“兄長!兄長身子孱弱,萬一感染時疫,我要如何去向父親交代……”
“長恭,”不等他再行勸他,長青已然截斷他的話,他抬眼正視他的雙眸,微微一笑道,“我知你憂心忡忡,但此去疫區,無人比我更合適。疫病總要治的,與其讓朝廷來治,不如我們先下手以籠絡民心。殿下治疫,不能派一個無名小卒前去,更不能派你們領兵打仗的將領去,我身作衛氏後人,以衛家軍後人之身替殿下跑這一趟,是再合適不過了。”
“可是兄長……”
“我生而有疾,而今足不能行,留于軍中不過拖累罷了,與其一無所為老死後方,倒不如替衛家軍再分一次憂。”他笑意淺淺,眸光卻是深深,“長恭,我同是衛家子嗣,不能像你一樣於陣前殺敵,但有朝一日可以成一番事,好叫我死後下地有臉面對衛氏先祖,你不應當剝奪。”
一字一句,懇切聲聲。
長恭怔於原地,定定望著他那一雙青色瞳孔,眼裡平靜似水,卻分外決然。終於他沉默了半晌,方才別過了頭。
“公子之大義,本王銘於五內,此行所需人丁藥材盤纏等,但請公子開口。即日起授公子五州防疫使,替本王赴兗州治疫。”
長恭不動聲色盯了豫王一眼,便就聽到身旁側後擲地一聲:“好。”
長青受封防疫使,即日將要出發前往兗州的訊息,好似春雨後遍地瘋長的野草,迅速隨那一聲春雷,長遍南陽城,傳遍豫王府闔府上下,自然也傳進了連笙的耳朵裡。
連笙聽後,二話不說便奔去長青院中。
可哪想她才一奔至長青院子門口,迎面卻先撞上長恭抱著一摞衣物藥材往院子口來。連笙本就因為長青要去兗州一事焦急萬分,眼下卻見長恭抱著藥材,心裡也不知怎的,竟騰起一個念頭來——為何兄長會突然之間要去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