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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卷十二 天變(貳)

春祭乃是一年中的大事。

古有祭春之俗, 齊自立朝以來,循古法,遵先訓, 值當三月, 草木生發,君臣皆移駕行宮, 於上吉日祭天拜五帝,以期是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行宮內建社稷壇, 並於宮外設下獵場, 祭典後便行春獵。

長恭負責宮外守衛, 早早便肅清了閑雜,只待儀典。

當是日,鼓樂齊奏, 絃歌和鳴,長恭守在宮外,聽得裡頭仙樂風飄。炮鳴九響,鼓擊三通, 祭司領頌祝文禱詞,文武百官分列祭壇兩側,行一跪三叩禮。長恭四品官銜, 尚不必入內,倒也甘願落了個守門的清閑,只等行宮裡頭禮成後,皇上與群臣入獵場。

獵場就在行宮後面, 圈了大半的山頭與草場,作皇家狩獵之用。

此番春獵,聽聞皇上親自下場,便命眾將士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著。長恭帶了人正在場外巡視,然而時過晌午,卻忽見副將單庭昀匆匆策馬奔來,面色驚慌,口中直喊:“少帥,大事不好——”

“出何事了。”

單庭昀氣喘籲籲跳下馬背,只道:“方才皇上場中圍獵,不慎竟被蛇給咬了,現下昏迷不省人事,傳兆惠大將軍令下,行宮戒嚴。”

單庭昀話音落,長恭竟莫名感到心頭一頓。

也不知怎的,一聽見蛇,當即便憶起了左相府裡的蛇屋。他迅速下令封鎖宮圍,不得放一人出行宮,又點了兩隊衛隊搜捕形跡可疑者。安頓好後,自己便飛速上馬,策馬入宮門待命。

然而方才趕到行宮門外,卻忽聞“咣”的一聲響,許是自己聽岔了,可旋即裡頭傳來太監婦人哀嚎慟哭之聲,長恭心下只覺重重一沉。

清晰可聞的哭喚“皇上——”,天子駕崩了。

三月春雨綿綿,天陰得散不開,衛將軍府門上掛了白聯,連著街上家家戶戶亦是輓聯閉戶,賭場樂坊皆停業,舉國居喪。

衛大將軍自軍中奔回,甫一抵京便直赴齊皇宮,白日裡守於宮中祭弔,直至入夜方回將府。然而才在房中坐了片刻,卻聽見外頭有人輕叩了兩聲門。

開啟門,見是長恭。

“恭兒。”衛大將軍瞧著門外的長恭面色凝重,顯然腹中有事,便讓道,“進來說話。”

長恭應一聲,隨他進屋。

“我方一回府便來找我,可是有何要事。”衛大將軍問,一面示意長恭落座。

長恭於他案前坐下,方才道:“確有一樁要事,想與父親商議。”

“說來。”

“事關……先帝之死。”

長恭話音剛落,便見衛大將軍倏然抬頭。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長恭,問他:“此話何意?”

“恭兒以為,先帝之死,並非意外,卻是有人故意為之。”

這樣一句回答,衛大將軍便坐不住了,立時皺了眉從案後起身,坐到長恭近旁來:“你說此話,可有何憑據?”

“恭兒並無確鑿憑據,但是當日咬傷先帝的蛇,恭兒只怕,是出自左相府……”

他話至尾端略低了低頭,可也分明感受到側旁衛大將軍攥緊拳心的一震:“為何會是左相府。”

長恭遂而將他曾經夜探秦氏宗祠,如何被蛇咬傷,又因此病了大半個月以至於延誤回軍之期一事,簡要說了。只提到為何會去夜探左相府時,長恭撒了個謊,並未明說。好在衛大將軍聽聞蛇屋已是愕然,便也沒多問。

他的面色凝重非常,沉思半晌,而後問長恭:“此事你可曾向他人提及?”

“不曾,”長恭搖搖頭,“事關弒君當誅九族之重罪,又涉一品朝臣,恭兒不敢對外妄言,是故只與兄長說過此事。”

“該當如此。”衛大將軍略一沉吟,“只是現下無憑無據,即便你我懷疑,也不過是空口揣測罷了,並不能拿秦相怎麼樣,何況若真是他所為,而今目的已成,只怕蛇屋與蛇,定然也不複存在了。此事難辦,需得從長計議。”

“是。”

“只我尚有一點想不通的,秦相弒君,會是出於何種私心。先帝對他頗加倚重,若說是在早些年,他擁立太子,為助太子一臂之力尚還情有可原,如今太子早薨,他又有何緣由定要犯這稍不留神便是腦袋落地的死罪。”

衛大將軍才將話畢,卻見長恭雙眸瞬而又是一沉:“許是,為了謀逆……”

“恭兒!”衛大將軍脫口而出,而後又急急壓低了聲音,“無憑據之事,不可妄言!”

不想長恭卻抬頭道:“父親,秦相弒君雖無憑據,但謀逆之心,卻是確鑿。”

長恭一本正色,衛大將軍聞之陡然一怔,才覺出事態的不尋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