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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卷十八 兗陽(肆)

連笙這一吐, 就直吐到三更也未停。白先生趕到時,她正斜倚在長恭懷裡,周身無力, 面色慘白。

長恭原本在外清點這一行所剩物資等等, 直至近子時了方回,路過連笙院外, 卻見她房中燈火仍未熄,心下不由奇怪, 於是便入院中叩了叩門。不想這一叩, 才發覺她竟是病了。推門見她半倒在床上, 渾身無一點氣力,唇有紺色,作嘔不止, 立時便知情況不好。於是才急急遣了驛館中的小廝去請白先生,自己則替她打水擦拭。

白先生匆匆趕來,給連笙把過脈後,面色卻有些難看, 問她白日裡都用了些什麼。

連笙只有氣無力地答她:“與平常一樣,晚飯直到回了驛館才用,先時在德仁堂中便就只吃了些幹糧。”

“你再仔細想想?一杯水也不要遺漏。”

連笙撐著一點遊離的神思, 細細思忖了片刻,方才記起,白日裡在德仁堂中曾用了小妮的半碗野菜粥。

“野菜粥?”

“是……”

“還有誰用了。”

“只我與小妮兩人,小妮婆婆儉省, 一向只給小妮放野菜,自己連菜也捨不得吃。”連笙倚在長恭懷裡抬了抬眼,“可是白先生,並非野菜的事,小妮與我說過,是一碗肉,她爹孃是用了肉才走的,她也是自那以後才患的病……”

白先生沉默不語了半晌,只神思凝重道:“你先用了藥歇息一晚,明日我回德仁堂中問過再說吧。”

“好……”

“那我先去煎藥,你看今晚是由我留下還是……”白先生欲言又止,側眼又望了望長恭。

連笙原本慘白的面色登時也漲起紅暈來:“白先生……”

“白先生明日還要勞碌,理應早些休息的好,德仁堂中離不得先生,我與先生不同,在德仁堂中不過一個跑腿打雜的,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連笙這裡,還是由我來吧。”不等連笙將話說完,長恭便已先行打斷她的話,自作主張應了下來。

她略略直了直身子抬眼,就只見他面不改色,話裡話外理直氣壯,絲毫沒有避諱的意味。

她才要拒絕,可哪想白先生竟也同意了:“也好。我先去煎藥,她病症輕微,用過藥後應當便無大礙了,你盯著她,多服些水。”

“是。”

她交代完便頭也不回出門往後廚去,直到房門被應聲帶上了,連笙方才掙開長恭:“我無妨了,一會兒先生送了藥來,我吃了便是,你不必守在此處,先回去吧。”

“你怎就無妨了。”長恭抬手卻又按上她的腦袋,“面上這樣紅,可是有些燒?”

他一手抵在她的腦門上,連笙便只覺他手心滾燙,明明就比自己面上燒紅還要燙些,貼在自己額際。片刻後許是覺得並不放心,又松開手,拿自己腦袋頂了過來。

連笙原本是洗漱完了預備上床睡覺的,卻不想身子才一躺下便感到天旋地轉,繼而發起嘔來,就著床頭面盂吐了半日,只覺周身氣力都吐幹淨了,更是下不來床。直到長恭進來前,便一直在床上斜倚床柱半躺半坐著。長恭來後,不好再扶她去別處,幹脆也就在床榻邊沿坐下了。

眼下白先生出門去煎藥,房中就剩了他二人,皆在床上坐著,一個微微蜷起膝蓋捲了半邊被子拿手撐著床榻,一個手扶床沿將半邊身子湊近了些。腦袋抵著腦袋,長恭只一睜眼,便能看見她細密的睫毛微闔,帶著一點細弱顫動,面上紅暈漸漸愈深了些,勝雪玉肌襯著,反更添女兒嬌態。

連笙平素並不常見這樣的,於他眼裡總是飛揚愛笑,常發脾氣也常厚著臉皮來服軟,卻唯有這樣的時刻,人在病中,方才顯出一點不多見的柔弱來。呼吸也是細細,垂著眼,軟軟地靠在他身上。他一隻手還扶著她的肩,便覺那副身子仿似無骨,化作香軟一片,驀地竟也化在他的心頭。

上一回見到她成這副模樣,還是在他離開鄞城那天。

那天連笙重傷初醒,他與她話別,也是這樣坐在她的床邊,同她近在咫尺。那一日青帳籠著,她撥出的氣息至今還在縈縈繞繞,心中一念而動,長恭目光不自覺微微下移分毫,便就落在她那一雙微抿的薄唇之上。

唇角兼有淡淡青紫,也是連日勞累,不見多少血色,反倒是因此前喝了許多的水還有些發潤。她小心抿著,許是感到一絲窘迫,伸出舌尖抵在唇上輕輕舔了舔。

微紅的一點,無意被他瞧在眼裡,腦海當中登時便憶起了鄞城裡那臨別一吻。

縱情不顧,深情熱烈。

神思正在一時恍惚,交相纏綿之際,竟也不知怎的,剎那卻會從那曖昧不明裡,清楚冒出一個畫面來。那是在一間茅草屋中,他與連笙交頸相纏,紅衣淩亂滑下她的肩頭,彼此肌膚相貼,正如此刻一樣滾燙灼人。

長恭喉結忽而上下一滾,立時只覺喉頭發緊,趕忙便從抵著她腦袋的姿勢裡離開。

“你……要不躺下歇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