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話音落下, 眾人看向李承徽, 李承徽腳步停住,看向魏熙,眾人見狀, 目光在魏熙和李承徽身上隱晦的打量一圈, 隨即皆退了出去。
正巧陳敬捧著添了炭的手爐進來,魏澤上前接過, 將手爐塞進魏熙手中:“阿姐暖暖, 莫要凍了手。”
魏熙接過,語氣軟了些,垂眸看著魏澤:“今日多虧李相公忠心耿耿, 一心待你,若不然沖撞了阿耶便是你不孝了。”
魏澤聞言,眼睫微垂, 隨即抬眸看向李承徽:“有勞李相公了。”
李承徽微微躬身:“這是臣下之責。”
魏澤唇角一扯,虛扶了李承徽一下, 魏熙見狀, 對魏澤道:“殿下去忙吧, 我送李相公一程。”
魏澤雖不情願,但也只得點頭應了。
魏熙和李承徽出了房門,緩緩在廊下漫步, 李承徽看著廊外的雪,道:“太子殿下也唯有公主的話能聽進去了。”
“他也算是我看顧著長大的,自然是要親近些。”魏熙說著, 側首看向李承徽:“說起來今日吳少監的事也是怪我。”
李承徽搖頭:“是他瀆職,太子殿下處置他也是應該,和公主有什麼關系。”
魏熙唇角勾起,也不繞彎子:“聽說阿澤要調他去太原?”
這個他指的是誰李承徽自然清楚,他腳步停住,面朝廊外負手而立:“還未相見,便讓太子殿下對他生了成見,終究是怨我。”
“算不得成見,小孩子醋性大罷了,不論我想嫁誰,太子都會不快活,耍一耍性子也就過去了。”魏熙說著,走到李承徽身畔:“李相公為大夏鞠躬盡瘁,太子自然是敬著的,若是旁人,定不會還有此肥差。”
“鞠躬盡瘁。”李承徽長舒一口氣:“二十年了。”
雪勢漸漸大了,魏熙伸出手接了一朵鵝毛似的雪花:“大夏還未有過像是李相公一般連做了二十年相公的人。”
李承徽眯眼看著廊外雪花:“我當年不過是個明經出身,若不是陛下提攜,怕不過就是個守著祖上微薄家資,混日子的紈絝之徒罷了。”
魏熙的手熱,雪落到上面頃刻便化了,她看著手心中的一點濕潤,溫聲道:“阿耶和相公的君臣之情確實令人感動。”
李承徽聞言默然,魏熙見狀,將手收回袖中,捧住手爐:“是我唐突了,如今阿耶病重,竟是惹了李相公傷懷。”
李承徽輕嘆:“陛下病重,我這一把老骨頭也要撐不住了,說句讓公主笑話的話,眼下是隻想著能安享晚年,蔭庇子孫。”
魏熙道:“若是蔭庇,李相公為大夏操勞多年,自然是當得給兒孫留個國公之位。”
李承徽看向魏熙,目光銳利,卻像是隱在霧氣之後,讓人看不真切,過了半晌,他躬身對魏熙一禮:“臣代二郎謝過公主。”
“二郎?”
李承徽點頭:“就是方回長安的阿霽。”
魏熙搖頭,扶起李承徽:“他以後是我的駙馬,什麼都不會缺了,爵位自然是要留給長子嫡孫的。”
魏熙說著,對李承徽一笑:“往後一家人往來,也好互相照應。”
李承徽含笑看著魏熙:“多謝公主。”
魏熙笑道:“耽擱了李相公不少時間,李相公去忙吧,我回甘露殿侍奉阿耶,眼下正值年關,可離不了李相公。”
李承徽點頭,對魏熙拱手告退,魏熙見狀,頷首回了他一禮。
等出了中書省後,蕤賓疑惑道:“公主能嫁給李郎,便是給他家恩典了,怎麼還平白許他個爵位,太子本就不喜他攬權,如何願意給。”
“正因為阿澤不喜,才要給,阿澤不願意,阿耶願意便是。”魏熙說著,輕撫溫熱的手爐:“李相公敏銳,阿澤對他態度如何他自然看得出來,眼下他身子還硬朗,阿耶卻是眼見不行了,他身居高位那麼久了,自然不願晚年落魄,怎麼能不為以後做打算。”
蕤賓神色驚訝,低呼道:“公主是說……”
魏熙瞥她一眼:“我那些兄長年富力強的,誰能從心裡願意跪個還未及冠的幼弟。”
蕤賓道:“陛下和謝公定是為殿下籌謀好了,他們頂了天也鬧不出什麼來。”
魏熙淡聲道:“李相公掌持朝政多年,若得了他相助,結局如何,也未可知。”
蕤賓回頭看了一眼距她們五六步遠的侍從,回頭對魏熙低聲道:“既如此,不如先清理了以防後患。”
魏熙噗呲一笑:“你說的容易。”
“阿翁未必沒有整治他的法子,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麼輕易的應承,但要動他,必然是要傷筋動骨的。”魏熙說著,頓了頓,輕聲道:“況且,他是六哥的生父。”
蕤賓腳步頓住:“如今一直喊他李郎李郎的,我竟忘了這一茬,還請公主恕罪。”
“無妨。”魏熙說著,抱怨道:“你說這人,總是不選個好人家。”
魏熙說罷,便聽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