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數幾千年,天下板蕩之時,忠誠者有,大明也有。有能力,能裂土封疆、開國治世的有,大明卻沒見著。
跟大宋差不多模樣。
爛人的確不少,但忠誠的的確有。大明朝滅亡,甲申國難時,闔家赴國難殉國的,也比比皆是,與崖山十萬蹈海赴死、與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一樣的,都有。
但也如文天祥那樣品德高尚的,但能力一般。
沒出個像曹操或劉備那樣的人物。
這實在是難以置信的事。
大明朝人口這麼多,卻在滅亡時沒有這樣的人物出現,實在是不可思議。稍稍哪怕出一個,便能力稍次一點的,也輪不到韃子坐天下。
至於李自成、張獻忠之流,與那張角、黃巢一般,兇狠歸兇狠,卻是小聰明沒有大能耐。
這大明朝士紳階層如此龐大,竟也不能出一個。或許這便是朱子理學的教導罷。
惠蘭的提議,在常昆心中轉了一圈,暫時按下了。
這回出來,目的是遊玩,順帶給大丫頭和小七在她們父母面前,補全這媒聘之禮。全了人生的遺憾。
其他的,再說。
眼看臨近京師,到通州附近,常昆停下來。
這一路過來,他察覺到不少監視的目光。一琢磨,知道,不是錦衣衛便是東廠番子。倒也不在意,只要不跳到面前來作妖,他便不理會。
對那老漢道:“京師就在眼前,我夫婦三人打算去南方,你們作何計較?是繼續南下,還是留在京師討生活?”
對這些百姓難民來說,或許京師的誘惑力更大。
所以,沒人要南下。
常昆便點點頭:“既如此,便在這裡分開。”
留下幾架馬車給些個難民,常昆與惠蘭、隱娘,乘坐一輛馬車,從通州轉道向南而去。
隱娘道:“這幾天周圍許多監視,他們這裡分開之後,怕是日子不好過。”
常昆笑了笑:“這不能勉強。”
隱娘只道是因著那些監視,因著難民跟了自己一路,這裡一分開,多半會被錦衣衛東廠抓去拷問。但常昆更知道,便不被抓去拷問,京師也不是個討生活的地方。
從萬曆之末,一直到甲申國難,這幾十年間,京師每年冬季都會凍死很多人。這裡並不是一個安樂窩,對小民來說,生存環境仍然嚴酷。
這一路上,常昆與那老漢說過,但他們還是選擇了京師,常昆自然不勉強他們。
馬車緩行,常昆斜倚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車裡的惠蘭和隱娘說話,一路上難民成群結隊,有兇惡的,還要奪他的馬車。
下場自然是看得見的。
也有的確可憐的,便舍些米糧出去。
河北大旱,難民們沒有去處,只得望著京師,期盼到了帝都,能得官府賑濟。
至於地方官府——若地方官府能安置、賑濟他們,也就不必拖家帶口餓著肚子千里奔京師了。
這是個扭曲的世界。
士紳們自詡聖人弟子,暗地裡做的許多勾當,每每趁著災荒年間,大肆侵吞兼併土地,把勉強能活下去的都逼得活不下去。
實在也是沒法子的事了。
隱娘和惠蘭雖不說心軟,比起大丫頭,她們兩個要硬一些。但也見不得。路上見人實在可憐,收了幾個丫鬟、小廝。
卻是見著要易子而食的,或是餓的將死的,沒辦法,便收了吧。
行至大名府,難民稍少。
“還要繼續往南麼?”
這話惠蘭問了十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