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良柱果真沒有料錯,兩天後一隻小船從重慶衛給白帝城捎來一個人。
四川右參政、充重慶分守道——蔣南良。
葉雲程得知訊息,匆匆從匠人營出來,趕往參見。
沒辦法,都是四川巡撫手下,雖說不是一個系統的,可蔣南良是從三品,合該葉雲程這個正五品低頭。
至明倫堂時,蔣南良已經等著了。
蔣南良並沒有怪罪,神色間反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憂愁。
在兩人依禮作揖,互道一聲“久仰”後,蔣南良省去敘科名的程式,直接道出來意,“良臣,撫臺不會再來了。我這兒有一封信,是撫臺專門寫給你的。”
說罷從懷裡珍而重之拿出一封加蓋了火漆大信封。
葉雲程接過後很是稀奇,沒見過嘛,後世誰還寫信?何況這種蓋漆的信。
欣賞了幾秒鐘,他捏了捏裡面信紙的位置,手一撕,扯開了封口。
“別……”
蔣南良想要阻止的手徒勞落下,心說這個葉良臣太過粗魯,不用裁紙刀也不怕把裡面的信撕壞了?
不過葉雲程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徑直展開信紙。
別看信封挺大,其實裡面就這兩張輕飄飄的紙。第一張內容不多,百十個字。
葉雲程默唸了下,拋開套話和問候語,張巡撫的核心意思便出來了:如今川貴有變,四川宜靜不宜動。然勤王乃大事,軍費亦不可白靡,故著葉宰率屬下石砫、夔州二兵出川盡王事。
第二張紙的內容就更短了,說我四川派出什麼人、有多少、去幹什麼,沿途軍民不要驚慌,請按規定給予他們客軍待遇。
這張紙加上葉雲程的官印,便組成了關防印信。有了它們,川軍才不會被別人當成叛軍。
可臨了臨了,葉雲程卻一點也沒有大權在握的喜悅,反是心裡發虛,不安全感更加強烈!
因為想和做完全是兩樣。
管小一萬人可是天大的責任!
而且這些人還不只是駐到一個地方不動,他們還要行軍,以後怎麼走、如何分配後勤、如何防止逃兵,正面剛敵還是聞風而逃,都需要葉雲程發號施令,容不得他再躲在幕後做黑手。
於是,葉雲程求救似的望向蔣南良,看事情還有沒有可能挽回。
蔣南良卻誤會了,以為這小子想拉自己下水,直接起身道:“良臣,奢安之亂才剛剛平息,重慶地處要衝尚有許多事務。既然信已經帶到,我這便告辭了!”
說完後將茶碗一頓,急忙起身往外走。
葉雲程怔了怔,扔下信紙追了出去,叫道:“方正兄且等等,總得讓小弟儘儘地主之誼啊……”
蔣南良逃命似的,也不回頭,一隻手在身後搖動,“不必了,不必了。賢弟軍務繁忙,為兄不便打擾。等賢弟得勝歸來,你我再敘交情。”
說著說著人已經穿過庭院,出門一拐消失在葉雲程眼前。
什麼人啊!
葉雲程衝著明倫堂外啐了一口,胸中豪氣頓生:你們都不幫我,那我一定要混出個名堂來,要不然我就不回來啦……啦……啦。
其實蔣南良並不是不想幫他,而是真和他糾纏不起。因為朱總督和張巡撫剛起來,他這個重慶分守道竟做了被殃及的池魚,誰叫重慶離貴州近呢?
葉雲程在明倫堂裡轉了兩圈,想找個人商量一下也不行。兵備衙門的人都被他派了出去,做迎接撫臺到來的準備工作。
只有吳良德成天在跟前晃悠,期望兵憲放過他,甚至悄咪咪許諾,只要放他回去,三千兩銀子奉上。
敢用錢收買我!而且才這麼點,看不起誰?
葉去程當時差點就踹他兩腳,直斥其非!
但轉念一想,吳良德這貨軟弱無能、貪生怕死,要是中途譁變,或者接仗時帶頭逃跑,害得也是自已。於是便有點鬆動,以“張論未到,本官沒那個權力”為由吊著他。
一是看能不能再榨點油水出來,畢竟石頭做東西也是要原料的;二是打著“治病救人”的心思,希望吳良德能鼓氣勇氣,自身來個昇華。
然而,葉雲程此番苦心錯付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