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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玄海看著整齊排列在忠烈廟前的森森白骨，正愁眉不展，聽說吳家也出了命案，險些噴出一口血。

平江到底觸怒了哪位神明？從三司左計投繯自盡以來，命案層出不窮，平江四大族中，陸家和薛家已被牽扯其中，如今又添了一個吳家。

再過兩月，或許就輪到沈家了？那倒也好，湊齊了四大族，再湊滿其他略遜一籌的家族，將整個平江一網打盡。秦玄海絕望地想道。

這官倒不如不做了，回家置幾畝田地，讀讀書，養養花，逗逗鳥，大概能比他在這個位子上多活幾年。

雷疏不嫌事大，問道：“大人，那我們可要去吳家一趟？”

秦玄海捂住額頭，十分想念方扶南，“你先回憲司，寫一封摺子將近來的事呈給皇上，再寫一封信，給子裁。而後派陳挺他們，先去吳家問一問情況，將屍體帶回來。”

“好。”雷疏勤快，幹勁十足，牽了匹馬風風火火沖回提刑司。

秦玄海在屍骨堆裡細細看過一遍。

陽光下，那堆價值連城的金銀珠玉熠熠生光，有的上面沾了些許血漬，嵌在紋路內洗不幹淨。

“嘖，大人，你看看，這些東西都是姑娘家花了大價錢買來的，或許有的還求了父母好久。”仵作拈起一支金簪，簪尾上一隻翩飛的蝴蝶，蝴蝶眼睛用翠綠的寶石點上，尾部墜了兩串玉珠子，叮叮碎響。

“可惜，死在了此處，什麼衣衫首飾，都作了土。”仵作搖頭嘆息。

秦玄海忽地撥開堆在上面的簪環，從最下面取出一枚小巧的鳶尾形狀的頭花，那是鍍金的銀簪，時日久了，面上的金子被磚瓦磨去一些，露出下面銀白的顏色。

“大人？”仵作眼睜睜看著秦玄海原本煩躁的面色變得煞白，比白日見鬼還誇張。

“無事，把這些東西收起來，盡數帶回憲司。”秦玄海慢慢起身，往一旁的銀杏樹上一扶，淡淡道，“還有那些屍骸，也好生運回去入檔，莫要弄混了。”

仵作一一應下，目光拈在秦玄海手中，見他將那頭花若無其事地揣進袖內，不禁暴汗。

秦玄海粗粗處理完事務，回到府中，只覺頭重腳輕。

撐著一口氣回到書房，他關起門，重重倒在圈椅內，掏出從忠烈廟帶回來的那枚鳶尾頭花。

頭花已經舊了，有些傷痕，但並未生鏽，上面紫色的花瓣、黃色的花心、白色的紋路，燒在上面的釉面有些裂痕，但顏色依然鮮亮，幾枚花瓣的縫隙中，殘留著不少血跡。

他聽仵作說，那二十來具屍骸，至少一半均是頭骨碎裂的，另有喉骨斷裂，胸前留有刀尖痕跡的，種種死法，不一而足。

秦玄海緩緩閉上眼。

十餘年前，他曾有一個堂妹，那女孩小他近十歲，頑皮愛笑，也像所有女孩子一樣喜歡亮閃閃的首飾。

那時秦家尚未有現在這般家業，堂妹懂事，雖喜歡金銀首飾，但不肯讓母親買，而是自己起早貪黑地做繡品，攢了一年，攢下滿滿一袋子錢，過年時央求他去買一件頭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