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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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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晏同春已經快八十歲了。

他是世宗年間的探花郎,歷經三朝,如今已入仕整整四十九載。寒窗苦讀十數年,他也曾兩袖清風、也曾拔葵去織、也曾有過如今看來縹緲可笑的理想,但世事易變就如美人容顏易老,再清的河流彙入黃河也要染上泥沙,宦海沉浮的那數萬個日夜裡,他獨自行舟、沽名釣譽,早已忘了那一年在金鑾寶殿,面對世宗時的慷慨陳詞。

他有個兒子,死得很早,留下了個沒什麼本事的孫子,晏同春有時會感慨後繼無人,但現在再回首,卻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想不起最初的目的了。

為了錢財?可人死一抔土,帶不走金銀財寶;為了家族?可他的孫子蠢笨如豬,家族的未來一眼就能望到頭;為了青史留名?是了,是了,為人臣者,哪個不想青史留名呢?

可史筆如鐵,他晏同春不是好人,他已是叛臣、是逆臣,後世史書寫他的時候不會有好話,他確實要名留青史,還要像那個被他害死的單牧川一樣遺臭萬年。

停了春雨,天氣越發熱起來,廠獄裡卻總是刮冷風,順著領口往衣服裡鑽,凍得人皮肉冰涼,就連骨髓都泛著寒意。

晏同春坐在刑房的椅子上,面前是楚鳴珂,他盯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中生出幾分自嘲:“沒想到,玩了一輩子鷹,臨了了,反倒讓鷹啄了眼睛。”

對面的楚鳴珂沉默地注視著他,恍然之間,晏同春好像回到了十八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四處陰霾的春天,也是這樣一個陰濕昏暗的刑房,他坐在楚鳴珂的位置上,坐在他對面的是單牧川。

晏同春突然想,楚鳴珂和他爹真像啊。

但其實也沒那麼像,晏同春迎上他的目光,像是在對他說,又好像在透過他,告訴另一個已經死去了很多年的鬼魂:“你比你爹聰明,比你爹豁得出去,當年單牧川要是有你三分籌謀,也不會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閣老是在變著法子罵我陰毒。”

楚鳴珂笑了笑,他揹著光,眼睛很黑,叫人看不出情緒:“說我心如蛇蠍、無惡不作。”

番役顧忌他上了年紀,沒敢用刑,可只不過換了一身囚服,晏同春便已潦倒龍鐘,再不複往日精神矍鑠。他半倚在扶手上,腦袋垂著,花白的鬍子微微顫動:“我一個沒用的老東西,哪裡敢說廠公的壞話……讓老朽來猜猜……錯金竹節是你放在陳倫達的書房裡的、戰馬也是你買的,鹽……”

“鹽不是我賣的,”楚鳴珂接上他的話,說,“危素人也不是我放進來的,不然今日,我就不會全須全尾地坐在這裡同閣老說話了。”

晏同春笑了一聲,他嗓子啞,笑起來很難聽:“廠公真是深藏不露,就連老朽都差點被你騙過去了……只可惜發現得實在太晚,想要補救,卻已無力迴天。可我還是不明白,你和譽王留下赫連昭、留下老可敦,為什麼?”

楚鳴珂向前傾了傾身體,像個好學的孩子般請教:“閣老覺得呢?”

“你想和他們談判?危素人茍利所在,不知禮義,他們不會為了幾條人命跟你談判,你手上的籌碼不夠。”晏同春看著他,說。

“我不想。”楚鳴珂露出笑容。

“這是譽王的意思,我不過順水推舟——保不齊再過幾年他就是我的新主子了,我得多幫著他、想著他。”

楚鳴珂是什麼時候站到譽王那一邊的?是春蒐遇刺重傷瀕死的時候?還是射柳會將那匹馬送入武靈圍場的時候?還是更早,早到二十六年前,他出生的時候?

一個可怕的猜測從心底冒出來,晏同春醍醐灌頂,他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楚鳴珂:“老朽忘了,譽王是皇後養子,廠公得叫他表哥。”

“我姑母已經被你們害死了,他現在不是。”

廠獄內靜了片刻,然後才響起晏同春的聲音:“你果然知道啊……原來這麼多年,你一直記著呢……”

他說這句話時的語氣難以形容,憤怒、驚懼、釋然、解脫,好像某個被他用性命保護的秘密終於大白於天下,他從此解脫,卻也將因失去價值而被除掉。

晏同春是個好棋手,這麼多年被他舍棄的棋子不計其數,到了今天,他也終於成為那枚被舍棄的棋子了。

“老朽開始有點佩服你了,楚鳴珂。你全都知道,但你一個字也不提,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謀殺你父親的仇人一步一步地爬到最高,然後抽掉梯子,看他們摔下來。”晏同春起先是笑著的,但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也是摔下來的人。

“可你放任忌川南下,現在段雲平和傅寧都死了,邊軍一團亂,你又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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