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官數年,見過的上官不少。
可是似寇季這種直來直去,把什麼都擺在桌面上說的上官,他還真沒怎麼見過。
即便是性子剛正的張綸,在跟他說話的時候,也從沒有這麼直來直去過。
猛然見碰到這麼個人,他還真不知道如何應對。
寇季瞧著范仲淹一臉尷尬,他淡然笑道:“你別瞧著劉亨、曹佾兩個人在提刑司裡無所事事的,其實該乾的事情,他們一件事也不會少。
他們之所以有那麼多空閒時間,就是因為他們懂的用人,也捨得下本錢請人。
當官做事,這是必然的。
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親力親為。
當官,最重要的是識人善用。
不然,你累死了,也做不完所有的政務。”
范仲淹嘴角抽搐了一下,被一個比他小,且官齡比他底的人說教。
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寇季說的話,他懂,他遠比寇季懂。
他之所以不願意跟寇季、劉亨、曹佾深交,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們的出身。
他以前沒往這方面想,如今被寇季點破以後。
仔細回想起來,發現自己確實是有意識的在討厭紈絝子弟。
總是喜歡把紈絝子弟往壞處想。
“下官受教了……”
范仲淹硬著頭皮回了一句。
寇季見范仲淹神情,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他緩緩張口,疑問道:“範兄,你有沒有聽說過,‘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句話?”
范仲淹一愣,愕然張大嘴。
“這……這話是那位先賢說的……”
由不得范仲淹不驚訝,這句話,跟他心裡的為官之道,不謀而合。
偏偏他讀遍了典籍,也沒看到過這句話。
自然忍不住發問。
寇季挑起了眉頭,似笑非笑的道:“一個老乞丐說的,我見他說的這話有幾分道理,就賞了他一些錢財,順便記下了這句話。”
范仲淹聞言,急了,“此人可是大才,怎會淪落成乞丐。判官還能不能找到他?判官若能提攜此人,此人以後必定大有一番作為。”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嘆道:“我也想提攜他啊,可是他不識趣啊。”
范仲淹拍了拍矮几,長嘆道:“可惜了……”
寇季笑道:“放心吧……本官能找到此人,也會想辦法提攜他的。總不能浪費了人才。”
范仲淹聞言,認真的道:“判官若是能找到此人,一定要為下官引見一下。”
寇季心裡笑著,嘴上卻隨口應付著,“放心放心,本官遲早會幫你引見此人的。”
范仲淹拱了拱手,“下官多謝判官。”
寇季擺了擺手,道:“言歸正傳……本官覺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深合本官為官之道。本官也希望你記住這句話。
我輩為官,為的是百姓,為的是天下。
以後不論身處何位,都不能忘了本心。”
范仲淹站起身,向寇季躬身一禮,鄭重的道:“下官早已將這話,記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