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劍瀾上前扶住萬秀,將她重扶在毯子上坐下,見悟常仍自盯著自己,心中倒有些奇怪他行刺未中,竟然還不快快離去,仍在此滯留,起身問道:“悟常師父,在下在寺中並未有什麼冒犯之處,為何追擊至此?”
悟常合十道:“小僧替佛行道,施主執迷往事,便是執念,該殺!”
林劍瀾道:“原來你都聽到了,我打探我父下落,與你這出家之人有何相干?執著於讓紅塵中人斬斷恩情,小師父,這豈非也是執念?”
悟常正待反駁,卻聽空中一人道:“陸蓮,何必與他羅索?”
瞬即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已翩然落下,姿態一致,落地之時不差毫分,如同那黑衣是白衣的影子一般。
林劍瀾凝神望去,卻是大吃了一驚,那白衣人一身錦緞,上面點綴些許八卦圖案,說是道袍,卻於衣領袖口處紋繡金絲鳳紋,極為華美,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一柄拂塵,柄上鑲嵌若干珠寶,雖是黑夜卻仍是光華四射,面貌頗為英俊,略有慍怒之色。幾年過去,林劍瀾對此人仍是印象深刻,正是東都禦寇司的雲夢稹。
卻聽旁邊那黑衣人道:“雲道長,這卻也怪不得陸蓮,我觀戰之時看他力道漸輕不太正常,怕是中了毒無法施展內力。”
那聲音端的是柔潤動聽,林劍瀾不禁向那人注視過去,見他一襲黑衣,與雲夢稹偉峻身材相比略顯瘦削,腰間繫著一根銀色絲絛,衣角處則是一朵銀色牡丹,隨風飄搖,煞是生動。臉上卻是覆著輕紗,只留了一雙眼睛正也向林劍瀾望來。
雲夢稹已經算是一等一的人物,而這人站在他身邊竟毫不顯遜色,劍眉入鬢,目光平和,如深池一般,只眉間一道略深的豎紋,微微透出滄桑,更增添幾許魅力。
林劍瀾雖不知此人究竟是誰,卻覺他這眼神似曾相識,既然與禦寇司總司並行而止,恐怕地位也不低,當日因金冠褶紋蚌之事都未曾見到禦寇司中什麼頭面人物追擊,此刻卻不知何故竟惹了這麼大的人物,林劍瀾此時如墜雲裡霧裡,已來不及擔心處境。
雲夢稹輕斥道:“無用,這般角色竟要我二人出面。”
悟常面色甚是惶恐,垂頭道:“屬下無用。”
雲夢稹並不看他,只用眼睛打量林劍瀾道:“讓大智與旁人見面便已是大大的失職,司中規矩你不是不知,且先解決了這二人再說。”
悟常連退幾步,悲聲道:“屬下十餘年來並無差錯,初時幾年有暗裡跟蹤營救之人也解決的一乾二淨,這一年一年青燈苦佛的日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這次……”
卻聽那黑衣人斥道:“住口,你多嘴了!”林劍瀾心道:“聽雲夢稹所言,他真名原是陸蓮,為了監視大智長老,竟做了十多年的假和尚,接近大智長老之人,都被他解決掉了。看來禦寇司對於失手之人懲罰極嚴,所以這陸蓮才這般害怕。”
那黑衣人語氣稍緩,道:“近些年來雖再無變故,但也不能就此放鬆了。只這一次還不夠麼?幸而你自己覺察事態恐非自己一人能控制,及時傳信,否則事情鬧大起來,整個禦寇司都沒法擔待。”說罷回身道:“雲道長,這等小角色還無需你親自動手。”竟自從腰間抽出長劍,緩緩向林劍瀾逼去。
三人在此對話,彷彿眼中沒有林劍瀾此人一般,皆因以雲夢稹和這黑衣人武功,殺他易如反掌,林劍瀾心中則叫苦不迭,他已暗自提氣試了數次,卻如泥牛入海,內力消失的一乾二淨,即便平日,以他武功也不是他們二人對手,何況今日?只得將劍勉力握緊,緊盯著那黑衣人,不敢妄動。
黑衣人見他神情頗為緊張,眼神中透出一抹笑意,雖距離林劍瀾只幾步之遙,林劍瀾卻覺這過程極為漫長,夜風涼爽,他額頭卻已沁出汗來,眼中一片劍影交織,只得抬劍一格,仍是靈風劍法中的“彈”字訣,卻覺對方內力滾滾壓來,彷彿知道林劍瀾心思一般,將林劍瀾劍身上那反彈之力又加上幾許,重又彈回,“鐺”的一聲後,兩柄劍分開,林劍瀾已經是氣血翻湧,手中的長劍兀自震動不已,心知那些借力卸力的招式完全行之無用。
林劍瀾看這黑衣人劍招平和中正,沉穩不乏凌厲,若劍鋒相交,只能自己吃虧,靈風劍法因由棍法演變,常要與對方兵器纏繞碰撞,想到此林劍瀾劍鋒一轉,換了流雲劍法。
那黑衣人見他忽然換了劍法,輕靈流動,只在自己劍身四周躲避,並不與他硬碰,眼中笑意陡盛。
林劍瀾已是筋疲力盡,知道此人對自己招式感興趣,因此並未使出殺招,只是逗弄而已,如此下去只怕生生耗死在此,更是連累了萬秀,咬咬牙,擰身避過來招,雙手將劍握住,用盡全力如飛箭一般向雲夢稹攻去,招式凌厲老辣,如拼命一般,時刺時削,時砍時掃。
雲夢稹平日也甚少見這黑衣人顯露武功,此刻正自琢磨,不想林劍瀾突然變招向自己攻來,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連連後退幾步,那招式反越發銳勢逼人,洶湧而來,林劍瀾全身卻是空門大露,毫無防備,彷彿與人拼命一般。
雲夢稹只得抽出拂塵,應了幾招後卻覺這少年攻勢既快且狠,無法遊刃有餘的招架,臉上又紅又白,覺得那黑衣人應對自如,自己卻被這微末的少年逼至要用兵刃,真真是奇恥大辱,心中憤恨之至,見林劍瀾又是一波瓢潑招式攻到,空門大露,雲夢稹面露一絲狠意,左手捏了拂塵末梢,身形一矮,拂塵柄帶著一陣風聲直向林劍瀾胸口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