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昌起事之後,大街小巷流言紛紛,無論販夫走卒,還是商賈官宦,都在竊竊私語著大清朝的國運。
張堂文站在糧行的門口,張望著街上人來人往,捏起了幾枚花生塞進嘴裡嚼了起來。
張圭泗整理完糧櫃,小心翼翼地來到張堂文身邊,低聲問道:“老爺,糧價這兩天看漲了,怕不是湖北那邊亂起來了,也受了影響。”
張堂文默默地嗯了一聲,每逢天災人禍,糧價波動是正常之舉,他此刻卻是在想劉家生昨天說的軍政府徵糧的事。
這徵糧打欠條的手段,倒也沒比衙門的手段高明許多啊!敢情換了一撥人,還是這法子?
張圭泗見張堂文不說話,奓著膽子又問道:“老爺...那個袁項城...是誰?為啥錢大奶奶說他要是掛了帥,還未必是壞事哩?”
“圭泗...你知道曹操麼?”
“知道!”
“這個袁項城,就是曹操!”張堂文抿嘴一笑,順手把一把花生殼撒到了街上,拍了拍手,“有些人...嘴上說的手裡做的心裡想的,都不一樣,這種人,就得掂量掂量了!”
張堂文拍了拍有些茫然的張圭泗,回到了後院。
錢楓正在前院中,展著一張剛從南陽送來的申報,張柳氏正端坐在她身邊,聽著她的講解。
張堂文忽然感覺這一幅畫面真是美極了,若是沒有那麼些個糟心事,他真想就這麼靜靜地看下去。
張柳氏雖是識文斷字,卻對報紙上說的很多東西都一知半解,全靠錢楓在一一解答,兩人瞧見了張堂文,卻是笑了笑,便自顧自地讀報了。
張堂文頓時有些失落,卻又有些賊心不死,悄無聲息地走上前去,站在她倆背後,偷聽著她們說些什麼。
“什麼是飛機?”
“就是像鳥一樣,可以載著人上天的機械。”
“能飛啊!”
“是啊!還能飛老遠了...”
“乖乖!這跟聽書一樣,這報紙上怎麼什麼都講啊!”
“報紙就是這樣,把新鮮玩意都匯總在這一方紙上,傳遍各地,時局動態,民生社會,什麼都寫!”
張柳氏早覺察到張堂文過來了,故意不去理他,挨著錢楓小聲說道:“也不知道楊先生在靳崗那邊怎麼樣了,都說洋佛堂裡鬧鬼,也不知他會不會怕...”
“姐姐...”錢楓也是抿嘴一笑,她自然曉得張柳氏是個什麼意思,故意笑道:“那叫教堂,是洋人傳教的地方。那是信仰,就像咱們求神拜佛一樣,咱們說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洋人講究不同信仰皆為異端,為了這信仰,洋人可是打了幾個世紀的仗!”
“乖乖...咱們要是為了佛為了道打起來,那可太難想象了...”
“楊鶴汀是讀書人,他懂得,再說威廉也在那兒,他吃不了虧...”
“那洋人倒是精神,前頭來賒旗送金雞納霜的時候我偷瞄過,倒是頭挺俚語:長得好)的很...”
錢楓也是一樂,“不只...人高馬大的,還是個痴情種子...從南洋跟到南陽,也不強扭,反正就是跟著我...不遠不近的,倒也不招人煩!”
張堂文再也裝不下去了,他輕聲咳嗽著走上前來,拿過申報,“讓我也瞧瞧...有些什麼新鮮事兒...”
張柳氏卻是一笑,“老爺忙,錢妹妹,咱們回去吧,再給我講講那個叫...”
“威廉!”
“對,他的事兒!”
眼看著錢楓和張柳氏又要走,張堂文卻是耐不住了,一手一個拉住了,輕聲說道:“你們兩個倒是好生故意...故意讓我尷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