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日記,陶然發現自己的胳膊都要抬不起來,一想到和季博的四點之約,她的腦海裡不自覺地迴盪起那首悽悽慘慘的歌,“別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銀,阮的性命不值錢……”
“顧老闆,”陶然壯起膽子,死馬當作活馬醫,對顧老闆提出這個卑微的要求,“今晚能不能你來給我做個大保健啊。”
“……”
男人冷冷的眼風掃過來,嘲諷道,“別人的嘴跑的是綠皮火車,你這個跑的是高鐵吧,昨晚跟我怎麼保證來著。”
陶然趴著,閉上眼,要死不活的勁頭,連抬槓都槓不動了,“顧老闆,我是真的有點累,沒騙你。要不然你把賬都記上,就是到七老八十了我也給你補上好不好?”
顧淮雲的眼底有晦澀的光漫過,嘴唇抿成了鋒利的線條,將書在一旁後,轉了個身,手放在了陶然的肩上,按捏了起來。
“哎,真給我做大保健啊,”陶然跟撿了寶一樣,賊兮兮地笑,“呼……好舒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陶然的感嘆詞太容易引人遐想。
顧淮雲怒極反笑,“閉嘴,不然不給你按摩。”
“呃……”陶然又是不經意的一聲喟嘆,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男人的臉紅了又黑,“可是真的好舒服嘛。”
手臂和雙腿的肌肉猶如結了塊,酸的,脹的,不是痛,就是難受得難以紓解。男人的手法和力道都恰如其分,絲絲縷縷地分解了那份腫脹的痠痛,身體頓時就得到了解脫。
“顧老闆,你真好。”男人的手法變了,兩隻大拇指沿著她的脊柱從下往上推,陶然微閉著眼,享受著渾身經絡都疏散開的舒適感,真心感嘆道,“是真的好。你知道嗎?你讓我覺得……”
覺得什麼,陶然沒說,噗嗤一聲先笑了。她是笑自己的矯情,然後又接著把矯情的話說出來,“你讓我覺得這人間還是很值得。”
毫不誇張地說,當初她是真的連死的心都有過。就算後來打消了這個念頭,她也是渾渾噩噩地活,沒死地活著。
顧淮雲深深地看了兩眼埋在枕頭中的臉後開腔說道,“幸與不幸,總要到最後才能知道。”
陶然把兩隻手交叉著壓在下巴底下,細細地品著男人的話,覺得不無道理。
如果不是她爸不負責任地不告而別,她現在應該還是一個五穀不分、四肢不勤的廢物吧,哪裡知道那麼多賺錢的門道和賺錢的辛苦?哪裡知道那麼重的責任和擔當?
還有維揚,分開後他和自己更喜歡的人在一起,而她也遇到了顧淮雲。
得與失,哪個多,哪個少,實在是分不清。
這樣深奧的哲學問題,她以前沒怎麼想過。現在想來,差點沒把她為數不多的腦細胞都折磨光,最後在顧淮雲張弛有度的按摩中,陶然墜入了黑暗的夜晚中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又開始做夢了。是的,她知道她在做夢,就是醒不過來。
今晚的夢境和以往都不相同。
她站在一座煙霧迷濛的獨木橋上,卻不知道哪個是頭,哪個是尾。試著往前走一步,橋卻往下陷,走得越遠,陷得越厲害,她只能往回走。可是往另一個方向走,一樣的結果。
忽然橋的兩邊出現了人影,身後的人衝她喊,“然然,然然……”
是維揚!
陶然轉身正要往那邊的橋頭走去,驀地,另外一邊傳來低沉的嗓音,“陶然,不要走,是我……”
她不敢置信地扭過頭去看對面的人,煙霧深鎖,她看不清。
“然然,你怎麼了,我在這裡啊,你快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