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吧裡,遊斯賓一句話不說,只是不要命地喝酒。顧淮雲看不下去,攔了一回,遊斯賓紅著一雙眼看他,“讓我喝,就今天晚上。”
安慰的話是有的,但此時此刻所有的語言都是多餘的,剩下的三人沒一句話,全都拎起了酒杯陪著喝到不省人事。
幸好酒吧是四人自己開的,店員自開業以來破天荒看到四個大老闆同時喝醉的奇觀。最後一人抬一個,給扶到休息室裡,安頓好。
顧老闆醉酒了嘴裡不停地嚷嚷,“不行,我要回去,陶然在家等我。她膽小,不敢一個人睡覺,我要回家陪她。”
值班經理不禁唏噓,原來再大的老闆也不過是怕老婆的凡人。
那邊倒在沙發上的常平舌頭都捋不直了,抱著手機一頓亂戳,“嗯?嗯?怎、怎麼肥事?”
站在一旁的店員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你要打誰的電話?”
“姓、姓揍的。”
還有人姓揍?
店員接過手機,點開通話記錄,姓揍的沒有,姓周的倒是有一個,通話記錄一天之內達到17條之多。
“喂。”
周俊廷的嗓音剛從聽筒裡傳出來,常平立即清醒了一般,搶過手機,“歪以。”
“你喝醉了?”只要沒有工作,周俊廷的作息十分規律,這個時候早已夢了一回周公了。
“沒有,我沒喝、喝多,我現在就、就肥去。”
“……”
周俊廷掀被,下地,“我現在去接你,你等著。”
“不、不用,外面忍。”
周俊廷對著漆黑的夜空,遠處還有一兩朵煙花正騰空而起,冰涼的玻璃門上倒映出他清雋的五官。
還行,都成醉鬼了還知道操心他會冷。
“那你晚上睡哪兒?”
“我肥、肥去。”
常平掙扎著要起來,被店員摁住,手機也被拿走,“喂,周先生,老闆喝醉了,晚上應該要在店裡睡了。”
周俊廷禮貌回應,“那麻煩你們照顧了。”
店員收線時,看到常平頭一歪,靠在沙發上開始打著鼻鼾聲了。
另外一邊,白忱也不見了往日裡溫潤儒雅的氣質,多年不見的失魂落魄的神情爬上了他的臉。
如果幾人都還清醒著的話,一定會想起,同樣的表情出現在白忱的臉上時還是沈念剛剛離家出走,下落不明的那段時間裡。
成年人習慣把自己的傷口捂得緊緊的,不肯輕易示人,只有到了某一個時刻才會露出它最猙獰的本來面目。
醉酒的情態最不堪的要數遊斯賓。一會兒大笑,笑完開始大哭,真的是嚎啕大哭,石破天驚似的。
值班經理和店員被嚇得不輕,就連顧淮雲也從酒精的麻痺中努力掙脫開來。認識快要二十年了,他也沒見過遊斯賓哭得這麼傷心。
他扶著床,再扶著牆,一路踉蹌過去,“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地哭。”
誰知他這安慰,遊斯賓反而把眼淚一抹,咧著嘴笑,“我沒哭,老子不哭!”
還沒笑完,嘴角往下一壓,又哭了,“老顧,我這裡難受,難受哇。”
他掄起拳頭一下一下砸在自己的胸口上,毫無痛覺一般。
顧淮雲抵著他的頭,嗓音壓得很低,“難受就別放棄,啊,別放棄。”
遊斯賓掛滿了淚水和鼻涕,“不行啊,不放棄不行啊,和我在一起,只會害了她啊。我沒用,我給不了她幸福,我他媽就是一個廢人。”
“斯賓,你聽我說,”顧淮雲的腦子墜了鉛塊一樣沉,憑著本能說道,“你可以跨過這道坎的,你一定可以跨過去。堅強點,嗯?”
遊斯賓搖頭,臉上全是一潰千里的絕望,“不行,老顧,我不行……嗚嗚,我他媽不行……”
他不再是哭得撕心裂肺,而是捂著臉嗚咽了起來,那哭聲猶如三歲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