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紀桓搖了搖頭。“不用。我會處理。”
說著。便吩咐司機開了車。
一路到了紀家的百貨公司門前。那裡已經聚集了如山的人群。有維持秩序的警察和他請來的保鏢。有群憤激昂的青年學生搖著花花綠綠的小旗。舉著“抵制日貨”的標語在不住抗議。還有許多圍觀的群眾。竟將這一條寬敞的馬路堵得嚴嚴實實。
那幫學生苦於警察攔阻進不得門。此刻卻見紀桓下了車正往這邊走。紀家慕桓是上海灘響噹噹的人物。他們自然都是認得他的。便一窩蜂的掉轉了矛頭。
“現在全民都在抵制日貨。為什麼紀先生的百貨公司裡還在大張旗鼓的出售日本的東西。”為首的一個男學生率先發難。
“日寇的鐵騎進犯。女生文學強佔了我們的東三省。千萬同胞陷入水深火熱。國人莫不以驅逐倭寇為最大心願。紀先生卻偏偏仍和倭奴打得火熱。靠日貨賺錢。請問你身為上海總商會的會長。責任何在。請問你身為一箇中國人。良心何在。”他身邊的女學生更是言辭犀利。
“打到賣國賊。打到奸商。”
不知是誰帶頭先喊了一聲。一時之間。“打到奸商”的喊聲。不絕於耳。
店鋪的幾個保鏢見狀也圍到了紀桓身邊。一個個如臨大敵。而紀桓的面色反倒極為平靜。
他看了那幫學生良久。便對身邊的一個保鏢吩咐道:“把裡面的日貨通通搬出來。一件不留。”
那保鏢一愣。而離他最近的幾名學生也是聽到了。女生文學停止了聲討的聲音。漸漸的全都靜了下來。
“去。”他又淡淡道。
那保鏢只得撥開人群。小跑著去了。而紀桓跟在他後面一路來到公司的大門口。
“你們幾個都去搬。”他對著幾個職員開口道。
“少爺。咱們這裡有三分之二的東西可都是日本來的。你要都拿給他們。這可使不得。這損失可不是鬧著玩的。”阿旺是紀府的老夥計了。聞言立刻情急的攔道。
紀桓的表情依舊很淡漠。看不出喜怒。就連聲音亦是如此。“你們是要我自己去搬。”
眾人無法。只得按著他說的話去做。幾十個人足足搬了近一個小時。才算搬完。
。一時之間都沒有動作。
紀桓笑了笑。眼光巡過人群。“中國有句古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原想著。真正的愛國該是在戰場上拼殺、在生產線上富國強民、在文化領域用精神的力量振聾發聵。而不是在這些本可為我所用的器物上糾纏不清。”
“你是什麼意思。”學生群裡有人衝口問道。
他依舊微笑。搖了搖頭。慢慢走到那群學生當中。“並沒有什麼意思。大家有這樣的少年激越和愛國之情我很理解。如果你們一定要用焚燒日貨的行為來表達你們對國家的熱心我也願意成全。並且從今往後。只要大家一天覺得日貨應該抵制。我就一天不賣日貨。無條件的全力支援。”
他的話音剛落。劈手便奪過身邊一個學生手持的火炬。那學生“哎”了一聲。句未成句。卻只見得紀桓已經反手一擲。將那火炬親手扔到了堆積如山的日貨上面。
人群當中發出低低的驚呼。不知是公司職員。還是警察。還是這一幫子學生。
堆在最上面的。恰好是一堆衣裳。遇風便燃了起來。火勢越來越大。
又有幾個學生將自己手中的火炬也扔了上去。一時之間濃煙滾滾。火光熊熊。
紀桓英俊的面容染著煙火顏色。卻仍是一片平靜。起先帶頭的那個女學生。到了此時。上前幾步輕聲道:“紀先生。對不起。我為我們先前的不敬言論向您道歉。”
他搖頭笑了笑。復又開口。“不用。我能理解你們。也可以向你們承諾。今後凡是在我名下的任何店鋪看到有日貨出售。你們都可以向今天一樣焚燬。若撞見三次以上。你們就可以連我紀公館一道燒了。”
在那群學生心滿意足又情緒激動的鼓掌和叫好聲中。他乘車離開了這片嘈雜混亂。一直閉著眼睛。掩住太多的疲倦。
“沒有想到。這位紀先生倒是這麼一位深明大義的人物。”那領頭的女學生看著遠去的車子。不禁說道。
“也是你方才的那幾句話說動了他。婷婷。你的表現不錯。”她身旁的男生微笑著看她。目光溫柔。
女孩子清豔絕倫的面容上飛起了兩抹紅霞。“趙大哥。快別這麼說。咱們快到下一處去吧。”
那男生於是點點頭。便又發動同學。一行人重又搖著彩旗喊著口號向前走去。
所有人都因為方才的事興高采烈。誰也沒有注意到有兩個女生留在了原地。沒有跟上大隊伍。
“淑玲。你怎麼不走了。”
那被喚作“淑玲”的女生看著隊伍最前端。那一男一女漸漸遠去的背影。半晌。恨恨道:“有什麼好了不起的。當誰不知道她媽媽在百樂門裡成天花蝴蝶一樣的竄。沒少陪日本人跳舞睡覺的。她倒是在這裡扮清高。扮愛國。也好意思。”
另一個女孩聽她這樣一說。不由得緊張起來。“你輕聲些。聽人說婷婷可是有青幫的陸風揚做靠山的。”
那淑玲冷笑。“還不是她媽媽睡出來的靠山。”
說著。扭頭便走。另一個女孩看著她的背影。又叫了兩聲。她卻不理。那女生一跺腳。便只好一個人折轉身子去追另一側的遊行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