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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正文 第三十四回

“少爺,您為什麼要同意他們燒我們的東西,警察都來了,一眾弟兄也都在,就憑他們那群少不更事的學生,能鬧出個什麼勁兒來?”一直到車子開出了很遠,跟著紀桓來的那個保鏢都還在忿忿不平。

那保鏢是紀家的老人了,從前護著紀伯僑,現在又一心一意的跟著紀桓,所以縱然此刻紀桓倦意深濃,卻還是睜開眼睛開口道:“紀家商行與日本洋行的生意往來在上海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此次焚燒日貨,首當其衝的就是我們,若是今天不燒了這些東西,往後的生意都不得安寧,損失只會更大 ”“ 。”

“那其他鋪子裡的日貨也要燒了?”

紀桓搖頭道:“我方才已經讓阿旺通知各商行鋪子,把所有日貨通通撤下存到倉庫裡,等過了這一段再做打算,有了今天的事,那幫激進的學生和市民就不會再揪著我們不放,只要鋪子裡面沒日貨,刺激不到他們,他們也是想不到去倉庫找麻煩的。”

況且如今整個上海,甚至全中國,反日情緒節節高漲,如若他不作出這樣的姿態表示,那他紀慕桓只怕真會成為萬千人唾棄的奸商賣國賊,他在這十里洋場將再難立足。

這樣得不償失的事情,他從不會做。

那保鏢面上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由得說道:“咳,我說呢,原來是我見識淺了,怪不得老爺還在的時候就總贊少爺能幹的。”

紀桓微微垂下眼瞼,遮住眸光當中一閃而逝的晦暗光影。

“少爺,我們現在是回公館呢,還是去醒園?”司機問道。

他淡淡道:“去醒園。”

司機應了一聲,在前方路口處轉了個彎。

他也不再說話,重又閉上了眼睛,慢慢的,眼前恍然間又出現一個女子輕盈曼妙的身影。

巴黎郊外的豔陽高照,空氣當中彌散著無名野花與青草的香氣,她的裙裾在微風中輕輕飛揚,她回過頭,給他最好的笑,輕輕軟軟的喚他,紀桓哥哥。

他看著她,唇邊是連他都不自知的笑容,就這樣一直凝視,一直跟著她的足跡,不知時光流逝。

直到那笑語溫言漸漸被一個男子的聲音打散,而那張溫暖明亮的笑顏也一點一點淡去,原來不知何時,他竟在車上睡了過去。

“少爺,到了。”保鏢重又恭敬的再喚了他一遍。

而他卻仿若仍在貪念那虛幻的溫暖假象,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了眼。

窗外依舊是寒風凜冽,今冬的上海,寒冷異常。

他去了個電話給家裡,亦箏說她留下了,就在父親的病房內搭了張床,幾乎無時無刻都守在裡面,沒有事情絕不邁出病房門半步。

他點點頭,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

第二天,照常的處理公事,直到晚上九點,坐車回醒園的時候,遠遠的看見自己家裡燈火通明,幾乎就有了一種chongdong想要過去,看她一眼,就一眼。

然而理智,卻是適時回籠,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沒有什麼是比她安好更重要的,他不能冒這個險,節外生枝。

回到醒園,就著洋酒,吞了兩片藥片,他躺到床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他睡得如此之沉,甚至就連午夜時分,窗外的喧囂與火光都沒能讓他清醒過來。

他是被人推醒的,睜開眼,只看見天邊,似乎隱現火光沖天,而這炙烈的紅焰也印在了白爺一雙蒼老卻銳利的眼眸深處。

白爺看著他,面上的神情奇異的扭曲著,他抬起比劃的雙手甚至都在顫抖“開戰了。”

偶爾有暗啞而巨大的轟鳴聲伴著密集的槍聲劃破夜色的寧靜,他眼看著窗外,聲音低而緩,“竟然這樣快。”

他微閉了閉眼,然後倏然起身,換衣,下樓,動作利索沒有片刻的遲疑。

他吩咐備車,白爺卻拉住了他“你要去哪裡?現在這裡和公館都很安全,但外面卻是沒有保障的,雙方已經交戰,隨時都有可能出事!”

他還未開口,電話鈴聲卻伴著隱約的槍聲響起,他接起,聽筒裡傳來亦箏慌亂的聲音,“慕桓,你那裡能聽到槍聲嗎,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