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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亦笙尚未出聲,便見二樓樓梯口現出白翠音的身影,她顯然是聽見聲響趕出來看的,此刻與亦笙打了個照面,彼此都是一愣。

“還真是你,千里迢迢的趕了回來,可惜也只能空跑一趟,”白翠音笑了笑,又故意地一扇手中的帕,“哎呦,瞧我說的什麼話,你就多住一陣,等翻過年去,春暖了,你姐姐和紀桓的婚事辦完了再走罷,這樣就算不得空跑了。”

亦笙冷冷看她,並不說話。

而白翠音心情顯然不錯,也不去與她計較,依舊慢條斯理地笑著開口:“你瞪我做什麼?我說的可是事實,你倒也神通廣大,你爸爸都話不讓家裡人給你透訊息了,你居然還是知道了。不過,我還要再說一句實話,即便你趕回來了,想要力挽狂瀾,那恐怕也是辦不到的——你沒見紀桓待你姐姐的樣,那種溫柔體貼,嘖嘖,真是羨煞旁人哪!紀家兩老是對這個兒媳婦滿意得不得了,他家是式家庭,卻也肯依了你齡姨的意思按著舊禮來辦,特別是紀太太,簡直已經將你姐姐當成親閨女了,哪裡像是未過門的兒媳婦?這不,近得了些蘇杭的綢緞,也巴巴兒的送過來給你姐姐做衣裳,你齡姨這帶了她上紀家登門道謝的。”

亦笙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去理會她,徑直上樓往亦箏的房間走去,而白翠音也不阻攔,只是閒閒的跟在她身後。

她敲了兩下門,沒人應,白翠音卻自身後探過一隻手來替她開了門,“都說了你姐姐不在,不過我想你要是想參觀一下她的房間的話,她也是不會介意的,她那種歡喜的樣,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和她一道分享呢。”

姐姐的房間,亦笙並不陌生,可是此刻,原本寬敞的屋因為塞了九歌簇的灑金紅皮箱,而顯得擁擠了許多。

皮箱上的銅鎖閃閃亮,白翠音笑道:“我可沒鑰匙,你要看這些寶貝,可得等你姐姐回來,都是婆家送的禮物,什麼真金鐲,寶石戒指兒,闊綽極了,這還只是墮那會兒送的禮物,等到了結婚時候,指不定還有多少寶貝呢!”

她看亦笙一言不,眼光卻一直在這些箱上流連,當下笑得是開心,“只可惜紀家是式家庭,紀桓對你姐姐又是一往情深的,斷不會討姨太太的,這紀家的金山看來你是無論如何沾不上的了,不然你倒是可以走走你孃的老路,多好的一件事呀,可惜了。”

亦笙猛然抬眼去看白翠音,一再退讓告訴自己不要理會,她卻偏偏咄咄逼人,又是挑在自己心亂的時候,不該的是提到媽媽。

她眼中驟現的光彩倒讓白翠音暗暗心驚了會,看剛還是一幅小可憐樣兒的亦笙此刻竟然對著她微微笑起,她雖是沒動,但周身卻自有一故凜然的氣度讓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然後聽亦笙含笑的聲音響起——

“聘則為妻奔是妾,當年爸爸和媽媽是互相簽過婚書,承諾一輩不離不棄的,那婚書此口還在爸爸臥房裡好好收著,音姨沒能有過,去見見也是好的。不過,你大概也是不在乎的,我看你與人做小倒是做得有滋有味,即便是長年累月爸爸寧願對著媽媽的照片也不願意搭理你,即便是這麼些年來所有正式場合爸爸總帶著齡姨一道出席卻從來沒有你的份,我看你依舊自得其樂。只要沾著盛家的金山不愁吃穿,其他的又有什麼好在乎的,是不是?”

“你給我住口!”白翠音火冒三丈,一巴掌便朝著亦笙搧了過來。

亦笙說話的時候便早有防備,又怎麼可能被她打到?她狠狠摔掉她的手,一步一步逼近她,“該住口的人是你,我看在爸爸的面上,一直敬你是個長輩不與你計較,可你別忘了,我姓盛,這個宅也姓盛,你不過是爸爸花錢買來的戲,要在以往,我們入席吃飯的時候,你連站桌邊佈讓的資格都沒有,也是現在是民國了,算你福氣好,可再怎麼也輪不到你在這裡對我大小聲!你要再敢提一次我媽媽,別怪我不客氣!”

她說完便拂袖而去,而白翠音卻被這個她從未見識過的盛亦笙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回過神來,氣得手足冰涼。

想要追出去,卻又想到亦笙剛那種凌然逼人的樣,到底有些心裡怵,拋開這丫頭心眼多,惹急了大概什麼都做得出來不說,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多寵著她。

然而,忍氣吞聲被她訓這一頓,卻又萬萬咽不下這口氣,心頭一陣一陣的火燒,只管渾身顫抖,卻正巧一個聽差提著亦笙的箱在門外問道:“二姨太太,三小姐上哪兒去了,她的行李是不是還放到原來的屋裡?”

白翠音此刻聽到“姨太太”三個字,只覺得有說不出的刺耳,又是來問亦笙的,是火冒三丈,隨手抓起桌上的茶杯便砸了過去,“作死呀你,她的事情你問我做什麼?”

那聽差嚇得一溜煙跑了,而白翠音一個人在屋內來回地踱著步,恨得銀牙暗咬,千百個念頭閃過,卻終於露出了絲冷笑。

我治不了你,總有人可以。

她理了理自己的頭衣裳,慢悠悠地走下樓去對聽差分咐道,“去一個電話給紀公館,告訴太太廚房買了些鹿肉,配著冬筍作成丸湯,紀少爺是喜歡的,可以請紀夫人和少爺一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