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默娜把手縮排衣兜,臉上寫滿了抗拒。
“放……放毯子上吧,我走的時候拿。”
隊員半開玩笑,把西服強行塞進默娜的臂彎。
她觸電似的跳起來,衣服掉在地上。
“默娜,這是乾淨的!”隊員們啼笑皆非,看著驚恐的默娜,手足無措地後退著。
年楷開始憂慮她的適應性,來樂隊已經兩個月,默娜很少與人交流,不吃隊裡訂的盒飯,也不喝批發的飲料,拒絕與人接觸。
排演結束後,年楷單獨找到默娜,想敞開心扉聊一聊。
“默娜,有空嗎?”
默娜示意等一會。
她把所有的鼓槌和鼓刷用方巾包起來,裝進書包,蹲在地毯上,面目猙獰地拾起那套西服,用兩隻手夾住拎到一個塑膠袋裡,迅速打結,頓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塞進書包最側邊的小兜。
“好了嗎?”年楷催促到。
“等一會。”
默娜走進衛生間,用臺子上的洗手液洗完手,撕出最外圈的紙,扔進垃圾桶,再撕一小節把手擦乾淨。
年楷提著衣服和書包,站在門口等她。
默娜盯住他,“你不洗手嗎?”
“回宿舍再說吧!”
默娜襯著袖子,把書包和袋子接過來。
“你有什麼事嗎?”
年楷觀察她一系列動作後,得出結論,默娜是個重度潔癖患者。
“就想和你聊會兒,好像咱們還沒怎麼說過話呢。”
“聊什麼?”
年楷漫不經心地四處張望,“聊聊你的架子鼓吧!你什麼時候開始學的?”
“五歲?我不記得了,我阿塔很喜歡達甫、納格拉之類的,他最先改造了這些東西,製成了所謂的架子鼓,我跟著他練習,慢慢就對鼓類的東西產生了興趣。”
年楷不太懂默娜口中的一些詞,可能是她家鄉的俗語,他也不願意挨個去問清楚,就換了個話題。
“我給你那套西服,你覺得怎麼樣?”
“我回去再看吧,穿上才知道。”
遠處一個維吾爾族男生沖默娜揮著手。
默娜跑過去擁住男生,兩人用維語交談著,聽起來像裝膛的子彈,一發連著一發,喋喋不休。
年楷這時才發現,默娜是很喜歡錶達自己的,她表情豐富,動作很多,一顰一笑,像陽光下盛開的野玫瑰。
“熱合麥特!夥西!”男生用維語說著,微蓄的鬍鬚,襯得膚色更加白皙。
“再見!”默娜回頭熱情地道別。
“音樂節見!”
年楷覺得默娜的開朗,只會施於熟悉的事物,在習慣的語言環境和人際圈下,她才會完全開放自我。
不只是默娜,還有和她一樣的少數民族學生,出於漢化環境下的陌生感,其中大多數選擇了民族班,學校恰好提供這麼一個溫室,把各自獨有的語言和文化封閉起來,能起到尊重個體的效果,但同時也減少了與漢族學生的交流機會。
十二月的最後一天,五湖四海的朋友相聚在大唐不夜城,流光溢彩的十二朝古都,再一次披上盛世華服,攜手走進新年。
年楷上場前測了一次體溫,溫度計顯示三十八度。
他對著鏡子整理好衣服,抿了抿泛白的嘴唇,拿出最好的狀態,帶著成員們掀開幕布,走上舞臺就位準備。
“看不見!”林悅在人群中大喊。
“什麼?”
“我說我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