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走到以往應該是堂姐閨房的那幾間房舍,突然止住了腳步。他看到房舍前面的門口呆坐著一個青年男子,近前辨認,才知是表哥方業輝。表哥本要去京城趕考的,不久前才得知林家蒙受大難,連夜從京城返回來,他知道的事情比林世元多不了多少。不過,官府白天的時候找過他去辨認屍體。他發現,表妹林孝蘭並不在被殘殺的人屍體當中。他心裡還抱有一絲希望,於是趁著夜『色』進來尋找表妹的下落。結果卻一無所獲,想想自己努力考取功名本就是為了讓自己能夠與表妹門當戶對,但現在人都找不到了,一切努力都變得沒有意義,只能在表妹門前回憶往事。
林世元也認為堂姐可能沒有死,便與表哥相約一起去尋找林孝蘭的下落,但將近三年都是渺無音訊,而製造這場慘案的罪魁禍首也仍逍遙法外。表哥為此大病了一場,幾近痴傻,幸得當年事發時恰好回家探親的一直跟在堂姐身邊的一個貼身丫鬟的照料,林世元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不過,他也已心灰意冷,不想留在傷心之地,便遠走他方。臨走前他在金山上掩埋林家冤魂的地方樹碑立記,把事情的始末記錄了下來。碑文上的大體內容就是這些了。
“林世元是我二叔的長子。”聽石皓講完碑文,林孝蘭幽幽地說道:“當年我父親就只生了我一個女兒,為了繼承本家的香火,便有意把我二叔的大兒子過繼過來。父親對他視如己出,還讓他跟著我生活了幾年。不過等世元漸漸懂事了,大概有些年輕氣盛吧,對我父親多有忤逆之意,對我反倒很親善。父親雖然對他寄託了很多期盼,但也不想過多地干涉他,便託有人帶他到外面的世界多歷練歷練。不曾想,這反而救了他一命,讓我們林家的香火得以延續。這……這大概是天意吧,連老天爺都憐憫我們林家,不讓我們林家人死絕。”
石皓說道:“老姐,不要難過了。只是我覺得,都過去幾百年了,也不知道你堂弟他去了哪裡,至於他的後人如何,就更加不得而知了。遭遇了這一場變故,他應該想方設法去報仇吧。”
林孝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情願他不要活在仇恨之中。這個仇,由我來報就好了——文蓉,這個石碑一直沒有人發現,你是在哪裡找到的?”
“我以前一直以為它就是塊石板,從我找到它的時候就是粘附著泥土,都沒有想過上面還刻有文字。”文蓉尷尬地自嘲了一句,然後指著側邊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說道:“我就是在那座山上找到的。造紙廠倒閉了以後,工人們都搬走了,我附在一隻黑貓身上閒得無聊,便跑出去四處晃『蕩』。那座山的背面,是一個緩坡,坡上有個凹下去的深坑。那裡的樹木特別的茂盛,村民們都很忌諱去那裡。就連我作為鬼每次去感覺陰氣沉沉的,都感到有些害怕,原來那裡一直藏著幾百個冤魂啊。”
林孝蘭說道:“那裡正是我表弟林世元所說的金山,埋葬我們林家幾百條人命的地方,我……我想去祭拜一下,文蓉,請你給我們帶路吧。”
“說真的,以前我都是白天藉助黑貓的身體過去的,晚上我不太敢去。不過現在聽完林姐姐的遭遇,文蓉的心裡總不能平靜,你要去見那些分散幾百年的親人,就算死,我也想帶你去一趟的。”文蓉堅毅地回道。
“那個……”石皓弱弱地說道:“老姐,我覺得嘛,祭拜親人是很應該的。可我作為一個外人,就不方便去了吧?”他倒不是怕見到鬼,只是他也是在夢境中親臨過慘案現場的,那慘絕人寰的場景在他心裡投下了陰影,他不想再一次去面對了。
“不行!”林孝蘭斷然否決了石皓的決定:“其他人可以不去,但是你是一定要去的。”
“為什麼?”石皓不解道:“你是我老姐,這沒有錯。可是你那些家人可都沒有認我做親戚啊,我去了不大合適吧。”
“怎麼就不合適了?你是……”林孝蘭說到一半突然就停住了,緩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道:“你是童子之身,我需要藉助你的血,才能把我們林家的冤魂招出來。現在大半夜的,也找不到別的童子了。老弟,你放心,只需要幾滴就可以了,不會讓你大出血的。”
石皓猶豫了一下,看在那五千塊錢的份上,他回道:“既然是老姐的要求,這個忙我是一定要幫的。不如我們趁著月『色』正好,現在就去一趟吧。”
於是,這一人二鬼翻過牆頭,離開這個廢棄的造紙廠,向著金山進發。雖然金山就在眼前,不過要走到那邊卻是一段不遠的距離,特別是石皓還揹著那塊沉重的石碑。為此,他還不時向林孝蘭埋怨,為什麼要讓他這個文弱的學生來背這個石碑,明明她們兩個女鬼力氣大,都不肯幫一下忙。
但林孝蘭卻一定要讓他一個人背,還說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讓女孩子來乾重力活。這好像是個無法辯駁的理由,石皓無奈地搖了搖頭,等他們繞到金山背面的斜坡,已經是下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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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果然如同文蓉所說的那樣,到處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連皎潔的月光都無法透『射』下來,走在樹林裡總有一種缺氧的錯覺。山上偶爾傳來幾聲類似野獸的叫聲,像是小孩子在哭鬧,讓人聽了不禁『毛』骨悚然。跟在兩個資深女鬼的後面,他卻總覺得背後彷彿有一雙飄忽不定的眼睛正盯著他,讓他大氣都不敢透出來。
一路上走走停停,終於來到了文蓉發現石碑的那個深坑。站在邊緣看著那個深坑,四面都是陡峭的急坡,底面卻如平地,就好像被哪個神仙挖出一手泥一般,看似鬼斧神工,卻又渾然天成。
“就是這裡了。”文蓉興奮地說道:“走,我們一起下去吧。”
兩個女鬼正準備一躍而下,被身後的石皓大聲地叫住:“你們能不能不要那麼飄逸,總得照顧一下我這個大活人吧。”
“抱歉,我忘了你還沒死呢。”文蓉還想繼續說幾句,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忙改口道:“對不起,我……我正在想著辦法。”
“還能有別的更好辦法嗎?我們一點一點地往下爬吧。”說著,林孝蘭徑自拉住石皓的手,讓他一手夾住石碑,一手握住橫長的樹木,一步步地往下挪。好在石皓經過了兩年的訓練,還是存了點體力的,雖然苦苦支撐,倒也能堅持得下去。
等下到坑底,石皓的雙腿都痠麻無力,直接跪在了地上,怎麼也站不起來。林孝蘭趁機用瓦片割開石皓的手腕,同時用破碗盛住滴落的鮮血。石皓還在喘著氣,喉嚨太乾還沒來得及喊疼,碗裡的血已經裝了小半碗了。
“借你點童子血來用用。”林孝蘭狡黠地衝石皓做了個鬼臉。
“不……不用謝,你……讓我休……休息一會謝謝你了。”石皓苦笑著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嗯,那就跪著休息吧。”林孝蘭摁住石皓,接著“撲通”一聲也跟著跪在地方,取出一根黑木棍,石皓看得分明,那是徐尚明曾經用過的那根木棍,沒想到她真的搶到手了。林孝蘭沒有在意石皓臉『色』的變化,端起破碗把他的鮮血均勻地塗抹在上面。
黑木棍隨即冒起了一團濃煙,他們面前突然颳起了一陣陰風,“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們!”隱隱約約的哀嚎聲由遠及近。周圍環境溫度在快速地下降,即便是在溼熱的夏夜,也讓人感到一股無法抵禦的寒意。不多時,石皓被汗水浸溼的衣服已經被吹乾了,他們面前的那團暗黑的濃煙慢慢地瀰漫開來。
林孝蘭怔怔地看著這團變幻盤旋的濃煙,既喜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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