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姐姐
少女名字叫穗平,底下還有個弟弟叫穗安,諧音寓意歲歲平安,家裡有幾畝良田,所以日子過得始終美滿,但歲歲平安的生活僅維持到少女九歲。
親爹驀地患了鼠疫,傳染死了好多人,他們一家四口遭到了全村人的敵對,房屋和地強行瓜分,親孃不堪折辱在村口的槐蔭樹上吊自盡。
世事大多如此,死的人痛快了,而活著的生不如死。
穗平姐弟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天天要幫村裡人做工,兩個不足十歲的娃娃舉起比自己還要高的鋤頭,幹不好便是一頓毒打。
終於有一天,弟弟高燒仍被人硬拉著打掃豬圈,年幼的身體倒下時,豬踩了一腳,就再也沒醒過來。
所有人唾棄死了好,他們爹得了鼠疫給全村帶來了災難,死了也活該。
沒人幫弟弟埋屍,沒人借穗平工具,她用自己的兩隻小手一點一點刨了個坑把弟弟僵硬的身體彎曲放了進去。
豬狗不如的日子還在繼續。
穗平夾縫裡生存了兩年,每到夜深人靜都會憎惡地想為什麼死的人不是自己,死了就好了,死了就解脫了。
可是到了第二天太陽昇起,她還在喘氣,和過去的日子一樣,謹小慎微生怕出錯。
日子一天天地過。
直到村長的獨苗經常對自己露出貪婪猥瑣的表情,她再也按耐不住恐慌,生平第一次起了反抗的念頭。
她跑了。
跑到了一位米鋪老闆家裡打雜,雖艱苦卻能解決溫飽,她想這就足夠了,能喘氣就行了,至於真正地活著,那檔子事她不敢奢想。
可待了一年多,老闆會揹著夫人摸自己的小手,油膩的肥手像極了踩死自己弟弟的那隻豬的蹄子。
她第二次跑了。
然後被妖牙子抓到送來了這兒。
穗平哭得鼻尖通紅,可能因為心事總算大吐為快了,罕見地露出真正屬於她這個年紀的俏皮笑容。
“之前我覺得落入妖牙子的手裡肯定是另一場噩夢的開始,如今我不覺得了。”
她和邢媚平視,腫著的眼皮底下亮晶晶“因為我遇到了姐姐。”
邢媚不以為然,這小孩就是吃苦受的罪太多了,以至於隨便碰到個就以為是好人。
她們兩人一邊聊一邊走,其實全程都是穗平講話,邢媚聽。
少女也想和姐姐分享一些美好的事物,但發現自己能記住的幾個童年幸福場景僅僅那麼幾段,較為深刻的卻是弟弟的死狀,米鋪老闆發福的肚子……
淨是汙穢髒暗的經歷。
她略微窘意,悄悄用眼尾看向邢媚,發現對方並沒有流露出一絲噁心嫌棄,同樣也無憐憫同情。
走到了居住的地方門口。
邢媚挑眉“說完了?”
穗平點點頭。
邢媚開口“說完了以後就不要再說了,繼續保持你唯唯諾諾的性格活著,以後你的路長著呢。”
以後的路長著呢。
邢媚不知跟多少人說過這句話,是她前前世在讀激勵下屬的雞湯書裡看到的,那篇文章婆婆媽媽具體的細節她不記得了,能記住的只有最後這句話。
助理曾描述過,邢總您就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句話,渾身籠罩著成功多金的光環,多數人都願意肝腦塗地效忠。
她這個上司即使是從底層爬上來的,腦子和手段有,但不擅長揣測各種各樣的情感,不過既然得到了下屬的認可,自己便時常把這話掛在嘴邊。
穗平眼睛一亮,小手輕輕拽住了邢媚的袖子“我和姐姐……會有以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