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孟趕到的時候,這棟靜謐了很久的樓的外圍已經拉上了層層警戒線,警車無法進入如此狹窄的通道,只有幾輛警用摩托停在外圍。
作為一個常年跑突發的記者,左小孟也算見多識廣,比如跳樓比如爆炸比如火災比如溺水,各種生死見得多了,也就沒有了期待和緊張,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感受,那就是——麻木。
剛剛她在家洗完澡開啟電腦準備寫稿,值班編輯小橙的電話立刻就打了過來。
“小孟姐,cbd城中村有個綁架案,辛苦您過去一下哈!”小橙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跟時下推崇的錐子臉半永久不同,她不施粉黛又胖乎乎的樣子十分討人喜歡。
“蘇童呢?”左小孟皺了皺眉,蘇童可以說是她一手帶出來的記者,也是她手下的得力干將,“今天不是他值班嗎?”
“蘇公子今天一直沒過來,我打他電話也沒人接……我這又……又離不開……這不……”小橙囁喏著,據很多人說小孟姐已經快到更年期了,誰知道她什麼時候爆發,還是小心為好,況且是跟蘇童相關的事兒。
左小孟撥通蘇童的電話,“嘟——嘟——嘟——”果然無人接聽。
“該死!”她最討厭開始寫稿子的時候被人打斷,更何況今天這篇要得急,但蘇童又不接電話,這半夜三更的看來只有自己親自出馬了。
左小孟今年36歲,剛剛踏入人生第三個本命年。像她這個年紀的記者,要麼轉型做了編輯,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空調房敲著鍵盤等著記者採回來的稿子,要麼自己私下裡開個小廣告公司,憑藉多年的人脈關係賺點兒零花錢,要麼乾脆轉型告別這個靠文字為生還常常不能直抒胸臆的職業。每當被問到這個問題,她經常掛在嘴邊的官方回應是:我還有新聞理想,所以堅持在第一線。不過私下裡她卻和蘇童抱怨過:去他媽的新聞理想,像我這麼大年紀,沒家沒孩子,不跑突發,難道天天按時回家嗎?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蘇童是個有著中國國籍的日本人,雖然他擁有百分之百的中國血統,卻是在日本出生,日本長大,12歲之前甚至從未踏足過中國的土地。不知什麼原因,13歲時舉家遷回國,從此他也和國內的小男孩一樣,按部就班地上初中高中考大學,一畢業就來到這家在國內頗有名氣的報社。
他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有時候甚至還文白摻雜,講起華夏文明歷史故事來也是滔滔不絕,加上外型頗有些魏晉雅士的氣度,要是穿上青衫長袍絕對是一枚如假包換的濁世佳公子。以小橙為代表的報社花季少女迷妹團迅速成為他的擁躉,據說有粉絲曾採訪過這位中國通,他大腦裡儲存的這些東西完全得益於小時候日本家裡收藏的一大批中國古籍,有些還是手抄本,十分珍貴。
左小孟曾半開玩笑地說:“你家那些東西一百年前說不定都是我家的吧!”她這句話其實頗有深意,攻擊性也強,本來她對日本人就沒什麼好印象,管他是不是真的日本人。
蘇童也不與她爭執,只是笑而不語。小橙她們一群人嘰嘰喳喳地又圍上了他,左小孟討了個沒趣,正打算出去轉轉,結果上邊領導電話打過來,直接把這位人人垂涎的蘇公子分到了她的手下。
要說蘇童的業務能力絕對是讓人佩服的,洞察力強,責任心強,博覽古今,文鋒犀利,加之一群迷妹們又願意配合其做任何工作,因此短短一年的時間,蘇童在報社已經算得上數一數二的記者,不過他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都是左小孟教得好,嚴師出高徒。突發部簡直成了整個報社的楷模部門,作為負責人左小孟臉上也有光,自然對蘇童的態度也好了很多。不過像今晚這樣值班的時候找不到人,一年以來還是頭一回,左小孟一路上心裡都有點兒忐忑。
廢舊老房子一樓的門敞開著,門口腳印凌亂,與周圍覆蓋著厚厚一層塵土的景象格格不入,門口執勤的警察看了看記者證後示意左小孟進去。
看來沒什麼大事兒!左小孟心裡說,一沒流血二沒槍聲,估計連嫌疑人的影子都沒看到,門裡面黑漆漆的,有種要吞噬一切的壓力。
“那個,警察同志,這裡面現在什麼情況,人質被救出來了嗎?”左小孟突然心裡有些膽怯,直覺不想進到這間屋子裡去,這是她從業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已經送去人民醫院了,懷疑身體裡有危險物品,要做個全身檢查。”警察一邊低頭寫著什麼一邊回答。
“哦!那我就不進去了,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說完,左小孟轉頭就走,絲毫不在意身後不解的目光。
醫院是一個生氣和死氣交織的地方,每天都有人在這裡新生,也有人在這裡告別世界,它的急診大廳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是燈火通明的,不同於夜間便利店、藥店或者書店的燈光,後者只是在夜晚來臨時罩了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而醫院的燈光則給人安心的力量,無論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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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多年練就的“嗅覺”,左小孟很快就找到了“準確位置”。和醫生一起看x光片的警察是她的老熟人刑警支隊隊長莊得忠,一看左小孟來了,他笑著說:“好久不見,今天把您老驚動了啊!”
“咳…這不是怕你想我,來看看您老嘛!”
莊得忠四十五歲左右,1米9高滿臉絡腮鬍子,典型的北方漢子,曾破獲多起大案要案,屢獲戰功,在整個公安系統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卻一直堅守在一線,據說就是單純因為不愛坐辦公室,拒絕了一次又一次“進步”的機會。
“小孟,這次的事兒動靜兒挺大,不過我們接到報警到現場後卻什麼也沒發現。是人質自己說可能身體裡被放入了危險物品,這不剛拍了片子,還沒仔細看呢你就來了,正好一起。”莊得忠一談起工作,就立馬變了一個人,嚴肅又嚴謹。
“從目前的檢查結果來看,人質體內並沒有任何異物,各臟器功能正常,也未見骨折等跡象。”戴著眼鏡的陳醫生聚精會神地盯著片子,還不時地指點著。
“那就好,”莊得忠長吁了一口氣,“可能是他精神過度緊張了,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們就帶人回去錄筆錄了…”
“等等!”左小孟的眼光集中在片子的左上方,“左肩上面多出來的是什麼?為什麼跟右肩不對稱?”
醫生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果然左肩上多出一片白色,這部分割槽域有骨縫有關節有韌帶,與肩胛骨渾然一體,不仔細看的話,會被當作是比較大的骨質增生。
“老陳,這是什麼?”莊得忠也看出來這跟普通的骨質增生並不相同。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好像,好像是…”陳醫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肩胛骨上長出來的一隻手骨!”
莊得忠有些愕然,瞪著陳醫生說不出話。
左小孟卻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肩,上面長了隻手骨?這人變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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