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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我回來了。”`

韓國鈞去廠長辦公室途中，遇到了尹國生。

別看尹國生天不怕地不怕，他對老廠長與韓國鈞卻言聽計從。這兩人是他打心眼裡尊敬的。老廠長對他如嚴父，韓國鈞對他則半師半友，二人從來沒因為他的出身和學識瞧不起他。二人在尊重、理解他人格的基礎上，給他指引人生道路、講解人生道理，這些都是金錢買不來的。

“怎麼沒休息就上班？我要去廠長辦公室，回來再找你。”

“好的。師傅，老廠長讓我給您帶句話，他說給您講的那兩個詞，讓您記牢靠了，千萬不能忘記。”尹國生恭敬地對韓國鈞說。

“知道了。”

那兩個詞，一個是隱忍、一個是堅韌。韓國鈞在腦海裡再次複習了一遍。

“韓工，快請坐。”王棟梁對待韓國鈞的態度，與他在廠辦當主任時一樣，殷勤而熱情。

這是王棟梁當上廠長後，韓國鈞第一次來到廠長辦公室。睹物思人，廠長辦公室內沒什麼改變，只是辦公桌後面坐的人不一樣了。

王棟梁的情緒逐漸穩定後，心思又開始活泛起來：我是否與韓國鈞談剛才尹國生的事情呢？談了，說明我害怕了，他們將來會利用這點對我制約。如果不談這事情，尹國生還真得有個人來壓制。得想個辦法，看看這個話怎麼說出來好。心思在動，王棟梁的嘴也沒閑著：“韓工啊，現在廠子剛換完廠長，是多事之秋，你這個廠裡老人加技術總工，得為我們廠子多盡一分力量。”

得知老廠長是王棟梁陷害的，韓國鈞看到王棟梁後，恨不得抓著王棟梁的衣領抽他倆嘴巴。可老廠長特地讓尹國生送來的提醒……韓國鈞的心思也在飛快地轉動著，嘴裡答應著：“應該的，應該的。”可面無表情，讓人一眼就口不應心。

王棟梁幹笑著，接著說：“聽說昨晚有一二十人去看老廠長，你也在其中吧。”不等韓國鈞回答，他又接著說：“去看看老廠長也是應該的，畢竟老人家在工廠工作一輩子，為廠裡鞠躬盡瘁、揮熱血灑青春，功勞苦勞無人能比。”

除非想直接發生口角或者沖突，否則王棟梁這話比較難接。韓國鈞淡淡看了一眼王棟梁，沒有說話。

王棟梁也不生氣，沉默一分鐘之後，他看著韓國鈞接著說：“要說老廠長的一番心思，真正猜得透的，真不多，其中就有我一個。老廠長在咱們廠未完的最大心思：一個是人，一個是物。人嘛，心思隔肚皮，誰也不知道別人怎麼想的。但是有幾個人，卻是老廠長放心不下的。第一個人，是我，他不知道我會將咱們廠帶向什麼方向、什麼地步。第二個，是你韓工，你是個知識分子、文化人。在咱們廠，技術上你坐“第一把交椅”，可在廠裡飄搖不定時，你的性格和閱歷，很容易被別人利用而受傷最深。甚至到最後，你都不知道怎麼受傷的。然後你可能會憤然離廠。以你的技術，到哪裡找工作都沒問題。可你走了，廠裡缺少最重要的技術骨幹，會是什麼樣？就算再找到別人，與其他人員、裝置磨合好，也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為此，廠子很可能會受到莫大傷害，這也是老廠長最耽心的一點。”

老廠長分析得沒錯，這個王棟梁確實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心思縝密、反應快。聽他的分析，老廠長還真像他所說，所以才留給韓國鈞那兩個詞。不齒王棟梁的為人，可在內心中，韓國鈞對王棟梁的說法，逐漸有些接納。但是他依舊沒有出聲。

善於察言觀色的王棟梁，感覺自己慢慢讓韓國鈞信服。點上一支煙後，他慢悠悠地接著說：第三個讓老廠長不放心的，或者說這第三個人，是好幾個人，像肖鵬、王順義、尹國生等幾個。這幾個愣頭青，年紀不小了，還是血氣方剛的。做事全憑情感，認為自己做的事情，男人應該做的。其實是一勇之夫，逞匹夫之勇。老廠長耽心的，就是這幾個人鬧事，一旦咱們廠內發生民事、刑事上的事情，不用我多說，誰都知道是什麼後果。對於以上我說的簡單總結，就是老廠長希望我們廠，平平安安地渡過這次廠領導的更替，不要節外生枝，更不要影響到工廠的發展。他甚至希望我們將來生活更好、收入更多。”

韓國鈞堅信，老廠長對他的要求與期望是正確的。事實上，他對這次的廠長更替，感到特別憤怒與混亂。

憤怒自不必說，讓他內心混亂的第一件事是，早上工人們還懶洋洋的各自議論，不願工作。可沒到中午，兩位副廠長，也是老廠長在任時的堅決擁護者，竟然催促大家好好工作，還說將來收入、待遇可能更優。第二件事，是他的徒弟王順義跑來說，有人將昨晚他們去看老廠長的會面內容，詳細地告訴了廠辦小吳，而小吳是王棟梁的忠心追隨者。第三件事，不知道誰傳出來，工廠要換副廠長與總工程師。人員是上面集團下派的，甚至即將來接替工作的具體人選都有名有姓。

看著王棟梁，韓國鈞猶豫再三：“既然我在這裡工作，首先我要對得起工作崗位和工資待遇。我要宣告的是，我是為工廠工作，不是具體為哪個人工作。工廠養活這一百多號人，也不容易，我會盡力做好份內的各種事情。我是個技術人員，不太懂政治，也不想參與其中。這就是我的想法。

“好、好、好。”王棟梁顯得非常高興地連說了三個好字。

“我相信老廠長沒看錯你，咱們廠缺少不了你。另外我向你保證，我會努力帶領我們廠，創造更多效益，讓大家得到更多利益。”

韓國鈞淡漠地點點頭，起身離開。

在韓國鈞的身後，王棟梁的目光變得陰冷、淩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