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雷殿內,寒王看著程心瞻只出了一劍便消失了,而那個女子則持槍站在原地防備許久後才意識到對手早已離開,正在那斬浪發洩,於是不由輕笑了一聲,心中覺得此子有趣,並轉頭對赤王道,
“瑾紅,你這侄孫女倒是厲害,煉成了槍罡,一個照面就把我家的崽子嚇跑了。”
赤王聞言則道,“去暑又來笑話我,我家的是莽娘子,你家的才是真魔頭,話說那小子劍煞厲害,卻未曾見過,莫不是什麼新出的地煞?”
寒王搖搖頭,“這我也不知,過會把他叫過來問問就是。”
赤王嫣然一笑,“那也得他活下來才行。”
寒王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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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程心瞻如法炮製,採罡殺人,成則搜財滅屍,不成則遠遁千里,往往得手三四次才能碰上一次硬茬子,這些硬茬子要麼有罡煞在身,要麼身懷保命神通或是護身法寶,再要麼就是自身血脈不凡。
等到一天下來,他足足殺了有三四十個魔頭,全是沙海的妖魔,他自己還額外採了四次罡,這才堪堪把一個鉛罐裝滿。
不過不著急,採罡要持續一天一夜,鉛罐一人發了三個,這時間才過半呢,到了晚上才是真正有趣的時候,這時候殺一個人,往往能收穫很多罡露。
天黑時,程心瞻坐在一處礁石上靜坐調息。
莫看他一劍殺敵很是輕鬆,實則是謀而後動、把控分毫,出劍之前要在浪中穩住身形,然後以法力鋪開汞網,精準攝取雷罡後再出劍殺敵,飛劍那般急迅,對法力之消耗可想而知,如果不能一擊奏效,還要瞬間水遁遠去。
如此一天的搏殺下來,讓他也很疲憊。
天黑下來後,雷暴海便更加可怖,雷霆隱於雲中時海上便一片昏暗,在淺淺的月光下,重重浪影宛若群山。當電光迸發時便亮如白晝,有時雷劈在浪上,電光湧入其中,好似一座山都在發光,像是傳說中佛教的光明山聖境。
而且晚上的雷電發生成型愈發密集,更是讓人膽戰心驚,轟隆隆的雷聲連綿不絕,像是龍王在發怒,一陣陣急促閃爍、明滅不定的亮光直叫人睜不開眼。
這個時候,採罡已經成了極難的事,因為一個不小心被雷霆劈中,可能當場就亡命了——魔道可比不了修行了雷法的程心瞻,體內都是血煞和孽債,被雷霆劈中後經脈爆裂和失魂落魄是極為尋常的。
程心瞻在白天的時候都看到海上浮著兩具被雷劈死的焦屍。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覆海大聖和託天大聖兩位五境高修會對雷暴海如此看重,因為這「龍吟水雷罡」不但是龍罡,也是雷罡,他們雖然沒有什麼大用了,可這對他們手底下低境界的子孫親信是極有用的。慢慢的煉化這天罡,裡面蘊含的龍威可以激發他們體內的龍種血脈,而雷威則是可以增加他們對天雷的抗性,不至於被雷劈中後就僵直等死了。所以,即便程心瞻如何做戲,如何扮演痛苦,但賞雷殿的人對他如此多次埋伏在蘊含著雷霆的巨浪中依舊安然無恙,還是起了疑心。血煞麼,算是魔道里大支法統,不光他血神教,海里也有很多妖魔修行,也沒見過這麼能扛天雷的,所以這些妖王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讓他採罡結束後來殿中問話。
此刻,誅魔三四十首的程心瞻面色依舊平靜,吐納和積攢法力自有內景神去做,他此刻仰著頭,看著閃爍的雷光若有所悟。
《鐵柺李說離火急疾劍經》是一本以離火立意的劍經,取火焰忽閃跳躍不可預料之形引為劍軌,想來是仙人某一天觀焰火跳躍所悟,既然如此,那眼前這開天闢地一般的場景又如何不能引為劍軌呢?
看那雷,隱沒之時,則悄無聲息漆黑一片,發生之時,則聲震四海光耀九天,一靜一動只在分毫之間,飛劍是否也可以這樣呢?
聲與光同樣是手段,放在飛劍上便是劍光與劍吟。
上一息可以如虹如雷,聲勢浩大,下一息忽然斂去一切光華,千鈞收於一發。如果這樣,再遇上那個紅衣女子,便可以劍如虹來,等到她出槍抵擋時,在收斂光華,瞬停一時,那女子蓄力出槍刺到空處,定要她氣血不暢,難以續招。
反過來,上一息以白骨針劍匿影藏形,等臨近跟前,再突然爆發出劍煞血光,也能打人一個措手不及。
再以動靜相配,一劍刺去,化作雷霆,隨著劍光明滅,劍吟鳴歇,至動至靜,誰又能抓得住飛劍的軌跡和去向呢?
這單單是雷,那滔天的巨浪,又何嘗不是另一本劍經呢?巨浪撲雲,身懷無邊偉力,大開大合,同時浪中又暗流湧動,蘊藏著無窮變化。
程心瞻想的入神,痴痴望著雷霆水浪的目光卻忽然一變,他縱身一躍,拔地而起,當空懸立,「幽都」出竅,護佑在他身側,「幽都」大放劍光,像一把紫紅色的火炬,將周遭全部照亮。
“都出來吧。”
他冷聲道。
“倒還機警,難怪善做賊。”
一個女聲應了程心瞻。
隨即,一個女子顯露身形,程心瞻一看,正是那個持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