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切的希望都化作了奢望,她最後只能拉著年幼獨子的手,一起給亡夫堆起一座墳冢,墳冢最後也只能長滿萋萋荒草,留下無盡悲涼。
而那個男人卻是在臨死前也對自己留下了囑託:國雖無道,至死不變。
往事已矣,那記憶中的悲涼沒有在秦良玉心中留下嫉恨,她如今又在為明軍掛帥出征。
是諷刺,還是懲罰?都不是,在秦良玉看來,這就是她的宿命,執干戈以衛社稷的宿命。
雖然歷史最終只會書寫勝利者的輝煌,就像先祖馬援征討五溪蠻夷,可千年之後,五溪蠻夷之地卻是遍地為馬援建立廟宇,香火不絕。
秦良玉是一代戰神吧?可惜她生在山河崩葅的大明,而不是六徵漠北七下西洋的大明盛世。
所以她的偉大被新朝書寫的青史埋沒了,被埋沒的原因就和毛文龍一樣,因為把新朝打得太慘。
次日清晨拔營,秦良玉在人前又恢復了一臉的淡然,指揮各軍,若定有序。
而她內心的隱隱作痛,天浪均一一看在眼裡,包括昨夜她獨自遙望的孤單背影。
天浪當然無需為萬曆皇帝和崇禎皇帝,以及他們麾下一干庸才對秦良玉所造成的傷害心存什麼負罪感。
然而昨夜秦良玉站在高處獨自寂寥的那一幕,讓天浪感到了這個一腔孤忠幾十年的軍神真的很委屈,也很讓人心疼。
“上柱國,是大明對不起你一家,是朱明皇室害了你。”
行軍途中,和秦良玉並轡而行,天浪鬱結心中許久的話,終於一吐為快了。
秦良玉只是搖了搖頭,“自古文死諫,武死戰,我馬氏與秦氏兩家將門,死於忠烈,雖死無憾。”
“可是朕該對你說一句道歉的,如果換做朕是萬曆皇爺,絕對做不出一邊看著馬將軍大義滅親,一邊又將他下獄入罪的事情來,這句道歉,似乎已經晚了太多年。”
秦良玉眸光暗沉,她知道天浪說的是什麼,天浪說的,其實還是播州之戰。
“播州之戰,馬將軍與上柱國功居南路川軍之首,卻不肯報功,這其中的辛酸,又該說與誰人聽?”
秦良玉心中凜然,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馬千乘的胞弟馬千駟,可是叛將播州土司楊應龍的親女婿呀,嗨!如果換做朕是馬千乘,做不到這樣的大義滅親。”
原來播州之戰還有這樣的內幕?
天浪的隨從中,除了搞情報的鄧凱以外,其餘人聽到天浪的話全都是一臉震驚。
震驚之後,人們都在想,如果換做是自己,面對叛軍中自己親弟弟的身影,還能去奪去戰場上的首功,為朝廷的征討大軍鋪平道路嗎?
天浪則是一臉的苦澀,繼續道:
“想那楊應龍反叛,卻將明明事不關己的馬千駟裹挾在其中,最後禍及滿門。
馬千乘擊敗了楊朝棟的精銳,你夫妻二人兩騎,在八場戰鬥中破敵一萬五,分明是在把親弟弟往死路上逼啊!這難道還不是大義滅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