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滴走近這個叫墨琛的男孩身旁,大咧咧坐下,伸出小短手:“既然我們通報了姓名,就是朋友了!”
墨琛像是不喜他人靠近,身子微縮,卻不知為何並未避開。他擰眉看左滴伸出的手,不知何意。卻緩慢應道:“是……朋友。”。朋友……一個多麼陌生的字眼,至少在他這六年的生命中,從未有過!
左滴見他無甚反應,倒也不尷尬,她縮回手好奇問:“方才那些人,經常欺負你嗎?”左滴對捱打很有經驗,你越掙扎慘叫,越能滿足對方的施虐心理。反倒是一言不發或者直接裝死,會少遭很多罪。而這少年的表現,無疑是老手。
墨琛笑了笑,漆黑的眸子掠過一絲哀傷:“是啊,經常……沒有什麼人喜歡我。”
左滴心臟一縮,有些心疼,她好像看到曾經的自己:“沒人喜歡沒關係,自己要喜歡自己!被人欺負沒關係,記住這些欺負你的人,練好武藝!等你長大了,找他們報仇!你……父母不在了嗎?”
她話音剛落,方才謫仙般的少年瞬間變的緊繃,他攥緊雙拳雙目通紅:“不!在!了!”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來。
左滴有些疑惑他的神態,好似憤恨大於悲傷。她感覺氣氛不對,便轉移話題從懷中掏出偷來的作案工具,笑眯眯的問:“墨琛,這是火鐮,你會用嗎?”
墨琛緊繃的身子略略放鬆,眉頭卻又緊了一圈:“你小小年紀拿這東西作甚,很危險的。”
左滴一見有門兒,激將道:“什麼危險不危險,你怕就直說。哼,你肯定不會用!”
果然是個孩子!墨琛腦袋一熱,只覺被人小瞧——還是一個三四歲的女娃娃。他一把拽過火鐮:“我當然會,不信用給你瞧!”他拿過火鐮又伸手:“火石和火絨呢?拿來!”
嘖嘖,專業啊!左滴毫不慚愧的把紅果兒要帶上的石頭和木盒拿出來。只見墨琛開啟木盒,裡面一張很薄的絨布。他將絨布綁在石頭上,再用火鐮擊打。沒幾下,絨布就著火星被點著了。
左滴大喜,忙不迭道:“快!快,點個火堆!”
墨琛不知這女娃娃想做什麼,卻鬼神神差的攬了一把乾草,包裹住絨布。只一會兒,乾草就冒起了煙,他從附近地上撿了些乾枯樹枝,很快,就燃起個小小的火堆。
左滴見火堆有了,就要卸磨殺驢,她裝作嫌棄樣對墨琛道:“你瞧你髒的像個泥猴,不害羞!還不快快回家換衣裳!”
墨琛聞言,臉色一紅。早就對這家常便飯般的欺凌習以為常,卻不知為何特別不想被她瞧見。他走近想滅了火堆,卻被左滴攔住:“我還要再瞧會兒,你趕緊走吧,味道難聞死了!”她裝模作樣扇扇鼻子。
墨琛有些為難,見她實在堅決又赧於不潔,只好道:“那你只能離遠些瞧,瞧夠了一定要撲滅,用土掩上就行……”
“知道了,知道了!咱們下回再見!”左滴推他後退幾步。
“那就下回,再見……”墨琛喃喃自語。……還能再見嗎?他一步幾回頭地,終於離開左滴的視線。
雖然對這個少年諸多疑問,但是當前還有更要緊的事。
見墨琛走遠,左滴立刻忙活起來,她搬來更多幹草枯枝,把一個小小的火堆愣是擴成半米多高!熱浪撲在臉上,她的頭髮立時微微卷起。
半晌沒說話的紅果兒開口:“差不多了,把頭髮包好,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你記住,一定要快!若是成功,火焰便再也傷不著你,若是失敗……只要速度快,最多是有點疼,不會有事!”
說不怵是假話。別說穿過去,便是離得稍近些,濺起的火星子砸在身上都生疼!左滴深吸一口氣,暗道:只盼一次成功……好像,也只能一次成功,若是稍有差池……也就沒有下次了……
包紮好頭髮,摒棄亂七八糟的念頭,她後退幾步助跑,加速跑到火堆前眼睛一閉,迎著熱浪衝了進去!
——燙!好燙!
——她只覺露在外面的肌膚像是被刀子從上到下割了一遍!
明明才過了幾秒鐘,在她的感受中卻比一天還要久……
火苗舔著她嬌嫩的手臉,濃煙嗆得她瘋狂咳嗽,滿臉都是鼻涕和眼淚——肺部劇痛,像有火焰在內燃燒。
她想掙扎離開火堆,不知為何卻寸步不得動彈,只能硬挨著這剜肉剔骨般的痛楚——
到最後連體內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她彷彿聞到了皮焦肉爛的味道……
……
距離火堆五六米開外,那個名叫墨琛的少年並沒有離去,他終是不放心留這女孩一人,便躲在樹後守著。他看著女孩新增樹枝幹草,正在納悶,冷不防看到這讓他膽戰心驚的一幕!她……她竟衝了進去!墨琛情急之下剛要大喊,卻猛地捂住了嘴!
天!這是什麼?精靈?妖怪?還是仙女?
本以為女孩會被火燒的滿地打滾,沒成想她非但毫髮無損,反而立於熊熊的火焰中——
女孩雙手垂下安安靜靜的漂浮著,她雙眸緊閉,長長的睫毛時不時灑下幾粒火星兒。包裹她頭髮的棉布與身上衣物都被燃燒殆盡,火焰卻包裹住她的身子彷彿一件大紅衣裳!
她白皙勝雪的面龐和四肢在火光中被鍍上一層暗金,光暈流轉。
長長的黑髮在烈火中狂舞,非但不猙獰反有一種驚人的美感。
原本半米高的火堆此時已擴張出兩米範圍,火光沖天——
旁邊的樹木被燃燒出畢畢剝剝的聲音。距離五六米遠的墨琛都能感受到這熾烈的熱浪。
驀然間,女孩睜開雙眼,瞳孔鮮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