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面上看起來仍舊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但實際上在心裡他正在整理每一個細節,希望能從那些無法解釋的疑點上找出破綻。
程敏突然破口而出道:“鳥屍,鳥屍到底是怎麼來的?”
想到了這一點,他隨手拿起一隻死去的鳥屍,反覆的看了多遍,然後丟在一邊,又撿起一隻,看過之後又換一隻,這樣重複的看過很多屍體,可最終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所有的鳥屍幾乎死狀都差不多,而且都已經僵硬,根本查不出任何線索。
他有些失望的坐在枯葉上,嘆了口氣道:“難道這些鳥會無緣無故的跑到這裡來自我了斷不成?”
聽到他嘟嘟囔囔的說著話,洛北自然搞不清楚他在想些什麼,只是這句話顯然有些毛病,人有自殺的,卻從來沒有聽說哪裡有鳥會自我了斷。
於是,洛北介面道:“只聽說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哪有自我了斷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程敏重複了兩遍洛北的話。
突然,他跳了起來,恍然大悟般道:“對,哪有鳥會自我了斷的,你的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人可以自殺,但鳥獸之死幾乎無二,都是為了那一個食字……”
沒等洛北明白過來,程敏又來到康雨的屍體前,用手扒開她的雙眼,又檢查了她嘴裡和耳朵裡的殘留物,直到最後竟然把手指伸入她鼻孔當中。
洛北怔怔的看著他的“異樣舉動”,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讓他更加無法想象的是,程敏把從屍體的鼻孔裡拿出來的手指竟然又湊到自己鼻子前仔細的聞著。
“原來是這樣……”程敏蹲在屍體旁邊,用手挫著手指上的殘留物,霍然說道。
這時候,他眼睛微微一垂,竟是一亮,然後撿起一片原本壓在屍體下面的落葉,把落葉上某種東西跟手上的殘留物稍一比較。
“我終於明白了,康雨因為吸入了大量的攝骨沉香,所以在沒有任何掙扎的情況下被人擄走,而這些鳥屍……自然也是因為攝骨沉香……”
洛北不解問道:“可是鳥為什麼會從這麼大一片樹林裡都跑到這裡來?”
程敏似乎對他的問題胸有成竹,說道:“的確,這片樹林很大,正常情況下這成千上萬的鳥也不可能集中在一起,但是有了攝骨沉香就不同了,這種香之所以奇特,不但因為它藥力猛烈連武林高手都難以抵擋,更在於它有一種奇香,常人或許不會察覺到太大的異樣,可對於那些對氣味比人更靈敏的鳥類,這種奇香就等同於極大的誘惑……”
“所以,康雨被殺後,有人將她的屍體存放在這裡,但因為她吸入了大量的攝骨沉香,那奇異的香味又引來了成千上萬的鳥群就像飛蛾撲火一樣,在爭先恐後撲到屍體上之後,也同樣因為吸入了攝骨沉香的藥力而失去了生命……”
他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每一個看似奇異的事件裡都會有一些不容易察覺的關聯,一旦這些關聯被聯絡在一起,真相也就會隨之而來……”
“可是如果顏春柳不是兇手,那麼誰才是兇手?又是誰把殺了康雨取走了她的血呢?”洛北的問題很快就打斷了程敏的思緒。
程敏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的確,這些問題還需要更多的線索,到底是什麼人做下的如此殘忍的命案?難道是因為與康氏家族或是他們兄妹本人有著什麼樣的血海深仇?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呢?”
他的手又在不知不覺中摸起了鬍子,洛北經過這麼久,終於發現,程敏在每次緊張和思考的時候都會作出這樣的動作。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洛北問道。
程敏仔細思索了半晌,最終下定決心道:“要不是因為你偶然發現飛鳥林的鳥突然消失,我們也根本不可能想到這裡居然會藏有康雨的屍體,那麼我想兇手也一定不會想到我們會發現這個破綻,要不然他也不會把屍體藏在樹林裡……”
“現在兇手在明,我們在暗,只有這一點破綻是我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籌碼,那麼不如先把它留下來,我想這個兇手很大的可能是會留在萬家大院裡,這樣我們才好找出這個人到底是誰?”
“可是,屍體該怎麼辦?”洛北看著康雨的屍體,又想起那個提著劍滿臉怒意卻還是充滿生機的女子,心中慘然問道。
程敏低頭看著赤裸慘死的女子,沉默了許久終於嘆了口氣。
他把外衣脫了下來,蓋在女子身上,悽然說道:“康雨,雖然在你活著的時候我們從未謀面,但今天這件衣服就當是我送你最後一程,接下來我會查清案件,一定不讓你不明不白的死……在那之前,我暫時還不能好生的安葬你,請你原諒……”
說罷,他叫上洛北,兩人一起把厚厚的枯葉再一次蓋在屍體身上,然後又把那許多鳥屍運了回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兩個人靜立於那座由鳥屍堆砌而成的“墳墓”前,久久無言。
人的一生大概要經歷很多很多的事,但仍然有些經歷是獨一無二的。
對於洛北來說,眼前的景象就是他人生當中獨一無二的經歷。
從前沒有,大概以後也未必再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