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氣餒,也不著急,跌倒一次就爬起來,再次跌倒便再次爬起來。
月色清清涼涼,少年身後的影子孤寂無依。
洛北在心底有些感嘆,與眼前執拗的少年相比,自己大概要好了許多,可是不也是一事無成,又有什麼資格去憐憫一個自身條件雖差卻刻苦努力的人?
他抬起頭,再望了一眼少年,這時候少年已經逐漸從開始的一招兩式到了第十五式,這其間他的確已經付出了許多代價,身上的粗布衣服已經刮破,胳膊上甚至是額頭都有輕微的擦傷。
但是少年還是一聲未吭,爬起來繼續練習。
洛北搖搖頭,打算還是早些回去,自己留在這裡既幫不上什麼,又怕少年看到自己眼中的憐憫。
在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就看到琉璃塔大殿前一個極為蒼老的身影正站在那裡,似乎正在專注的看著少年月下習武。
對於大殿前這位老人啞然洛北一直都很好奇,一個人枯掃琉璃塔至少超過了一甲子,他到底是怎麼度過的?
還有,初見時啞然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氣度讓洛北始終難忘,儘管那只是一瞬間的匆匆一瞥,洛北仍舊記憶猶新。
啞然微微佝僂著身子,佇立在大殿門前,好像腳並沒有踏出大殿,他面容蒼老已極,但精神還是很好,目光深邃,一直觀察著月下少年。
少年的資質並不好, 就連稍微複雜一點的招式都要幾遍才能有所進展,啞然卻一直看著他,蒼老的臉上,時而現出一絲極為清淡的表情。
洛北看看啞然,又看看少年,腦海裡想象著兩人的模樣。
突然,讓他有點驚奇的是,似乎在某些瞬間,這原本毫無關聯也不可能有任何關聯的兩個人竟出奇的神似。
這個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啞然自然也看到了洛北,他那一縷長鬚在風中迎風而舞,深灰色的僧袍顯得很舊,但洗的很乾淨,頭上那頂布帽好像也戴了很多年。
這相視的一瞬間,讓洛北感覺到自己身體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蠢蠢欲動,想要從遠古的封印中覺醒過來。
他的心彷彿又跳到了嗓子眼兒。
僅僅是短暫的對視,不知為何竟能生生的出現一種莫名的熟悉?
啞然的年齡沒有人清楚的知道,但根據無岸大師所言,在大師於蓮花寺修行的一甲子裡,這位老人在這裡生活的更久,那麼至少也有八十歲 以上,而自己至今也還不到十四歲,又怎麼可能相識?
但這種感覺很清晰,洛北甚至能想象到啞然年輕時的模樣。
為什麼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一直靜立的老人甩了甩衣袖,只是輕輕的並沒有特意的動作。
但是,洛北心底卻好像有一團怒火突然升起,霎時間燃遍全身。
這種火熱感讓洛北有些忍不住要衝向老人。
“到底是什麼藏在我的身體裡?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衝動?是仇恨?可是……明明不曾相識的啊!”洛北的心跳的更厲害了,甚至忍不住在心底吶喊自問著。
老人依舊站在大殿前,好像根本沒有走出來一步的意思,他目光並不像無岸大師那般慈祥,但也沒有一點惡意,只不過很深邃,深邃到洛北完全看不清。
“衝過去,他是你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