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曾一起出生入死,甚至早就做好了一起馬革裹屍的準備,所以相互之間瞭解自然非同一般。
他看得出那些臉上寫滿的到底是什麼,也知道此刻的同仇敵愾實屬難得。
可是……他還是猶豫了……
要是幾年前的他可能會好不猶豫,直接帶著眾位將士殺奔北方失地,收復山河是宗澤當初的飲恨,也是他畢生理想所至。
但經過了這幾年來的許多事,他隱約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滿朝文武對這件事的思考並不相同,甚至有些人所思所想完全偏離了他的想象。
大宋立國以來,重文而輕武,以至於常常受制於眾多小國,契丹人曾與大宋在邊境征戰多年,雖然也各有勝負,但多數還是以大宋簽訂城下之盟,賠款結束。
而金國更甚,在與宋一起合謀打敗了遼國之後,不但撕毀盟約,更是大舉攻宋,劫掠擄走無數財物和人口。
靖康元年,金國攻入都
城開封,擄徽宗、欽宗二帝於黃龍府,史稱靖康之恥。
但是靖康元年過去了這麼多年,大宋對於文武的倚重並沒有太多的改變,就連一向戰功卓絕的韓世忠也被束之高閣,再無半點權力。
也許不久之後,天下戰事減少之後,岳飛也終將要面臨那樣的結局。
他笑了,雖然並那麼明媚,但已經將心事釋然。
“清點全軍,明晨點兵出征……”他的話簡潔又低沉。
但聽在每個人耳邊,好像一陣敲響的戰鼓,戰鼓擂動,意味著衝鋒和一往無前。
牛皋緊緊握住了拳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岳飛 ,激動之情顯而易見。
猶豫許久,岳飛終於下定了決心。
可是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是,在夜深之時,來自臨安的快馬擾的整夜都不得安寧。
……
軍營外往南三十里,一騎精絕的戰馬正馳行在官道上,身後是飛揚的塵土。
顯然,這是往來於南宋朝廷和前線大軍之間的六百里加急,那名傳遞訊息的兵士滿臉風霜之色,卻仍沒有要暫停下來休息的意思。
他身後揹著一個錦布包袱,裡面的東西向來都是軍事機密。
而他的目的地,正是剛剛打了一場勝仗的岳家軍軍營,與前面那份官報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帶來的除了聖旨外,還有御賜金牌。
看樣子就連他自己也並不知道聖旨裡面到底寫的是什麼。
他更不知道的是,這一道聖旨也緊緊是剛剛開始而已,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這條南北相通的官道上,將有無數這樣傳遞旨意的隊伍,似乎身後那些飛揚的塵土還沒有完全落下,便又重新被疾馳的馬蹄踏成了蒼茫一片。
終於,將士們同仇敵愾的情緒還是被這第一道聖旨的到來瞬間擊的支離破碎。
從朝廷一路趕來的傳旨官踏進了岳家軍的軍營,或者是以往在外傳旨的經驗讓他不自覺的有些趾高氣揚,但在見到岳家軍整齊的裝束和無比嚴肅的紀律後,他不得不保持著一份有心而生的敬畏。
他手持御賜金牌,岳飛只得帶領著所有有品級的將軍跪地接旨,山呼萬歲之後,傳旨官小心翼翼的解下身後的包袱,從中取出承裝聖旨的背囊。
聖旨向來都是以一種極為特殊的綢布製造而成,在平常的任何店面裡都是找不到的,若是誰輕易使用這等布料和品級,那便是殺頭的大罪。
“宣旨”傳旨官的聲音拉的很長,彷彿在等待掌聲的表演者。
“臣岳飛恭迎聖安”
“朕聞卿大敗金兀朮,克復州郡,不勝欣喜,然窮寇莫追,朕亦掛念前軍將士,嶽卿率大軍即刻班師,卿可進京朝見,共續君臣之誼!”
聖旨宣畢,眾將面生怒色,唯有岳飛怔怔發呆,傳旨官輕輕咳嗽一聲,道:“嶽將軍,還是先把旨意接了吧!”
岳飛這才緩過神來,接旨後再拜。
看著連稍事休息都沒有的傳旨官漸漸除了營門,岳飛不禁心頭一冷,緊緊閉上雙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