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了望等待已久的轎伕,雖然四人並未作出什麼催促的舉動,但一直向他們的方向望著,顯然是有些等的急了。
“秦相既然召集議事,想必也得到了什麼確切的線索,此去你打算把這些都如實告知嗎?”虞晗突然問道。
趙瑗與他對視片刻,沉吟道:“我想不管得到什麼線索都該如實相告,只要對破案有好處,何況我更相信韓伯伯他……清者自清……”
虞晗緩緩點頭,原本暗淡的目光赫然亮了起來。
……
洛北和虞晗一直站在門外,看著趙瑗上了轎子。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兇手已經就要浮出水面,可是這背後還有太多隱秘之事,就像一團迷霧一樣……百歲閣為什麼會出動殺手阻止我們上船查案?葉知秋明明當晚就在廟中,可為什麼最開始沒有據實相告?包括秦希和那位臨安公子的出現時機都太過巧合,又是什麼人深夜闖入趙瑗府上?這麼多事的發生,這麼多人的出現都巧到不能再巧,而且也都太過神秘,在我看來一定不會如此簡單……”
趙瑗的轎子已經走遠,虞晗心中的擔憂卻沒有停下來。
“我覺得不如等韓老回來將此事告知,看他如何處置,畢竟我們沒有官職,在這件事上也做不了什麼!”洛北把虞晗所說的仔細回憶一遍,心中也覺得這件
事並沒有那麼簡單,於是說道。
“在這座臨安城裡似乎總是有太多秘密都是容不得他人碰觸的,也許到最後都會跟黑店那件事一樣,結局由不得你我,也由不得真相!”虞晗轉身之前忽然說道。
“少爺!”
就在二人向府中走去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了叫聲,蒼老而急促。
洛北沒有在意,因為這聲音極是陌生,更不可能有人叫自己“少爺”,可是,當他微微側目時,就感到身邊的虞晗突然停住了腳步,雖然並不明顯,但他的身子明明還是有些輕微的顫抖。
在聽到這句叫聲的一剎那,虞晗全身僵直,因為已經有太久沒有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了。
他緩緩轉身,就看到不遠處正站著一個人,形容有些蒼老,但身子仍然矯健,臉上深深的皺紋間隱約還能看到汗珠,顯然他來的很匆忙,甚至來不及擦去汗水。
老者穿的是一身黑色長衫,背上揹著粗布包裹,看起來扁扁的,並沒有什麼東西。
在虞晗轉過身的瞬間,老者顯得更加激動,身子顫抖,深陷的眼窩裡淚水湧動,他伸出爬滿褶子和老繭的手想要揮拭淚水,可到頭來卻又引出更多的熱淚。
“吳叔!”
“你……你怎麼來了?”虞晗快步下了臺階,一邊走向老者一邊問道。
老者淚眼模糊,見“少爺”走向自己,情緒激動間竟硬生生的跪了下去。
虞晗見此趕緊過去,雙手攙起老者的雙臂,說道:“吳叔,你快起來,這如何使得……”
哪知道“吳叔”非但不願起身,更是嗚咽不止。
“少爺……你……你快回家看看吧……”
虞晗在聽到“吳叔”聲音那一刻便在心中暗暗發覺不好,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竟讓父親身邊的老僕變成這般模樣。
“回家?難道是家中發生了什麼?”虞晗急問道。
吳叔喘著粗氣,好不容易把眼中的淚水擦了擦,仍哽咽說道:“如今國家不寧……朝廷下發文書讓各地加重賦稅……老爺心知梓州近年常有大災……百姓多苦多難,故而多次拒收朝廷文書,這一次怕是……躲不過牢獄之災了……”
他形容悲苦的說完這番話,再也堅持不住,一時間竟昏迷過去。
虞晗將老人扶住,探了探他的脈息,發現只是急火攻心,這才稍稍放心,他不禁閉上眼睛,想起那位半頭白髮的老父親。
“哎……”
他素來知道父親脾性,像這樣抗拒朝廷法令之事他這些年來不知做了多少,這也是為官多年卻不見升遷,反而越做越小的緣故。
他從懂事開始,一直難免為父親擔憂,但父親對於自身安危向來不在乎,在他心中:為官者就是該把黎民之事時刻放在心上,為宰輔者為天下計,為州府者就當保一方生民。他常將前代名臣範希文的《范文正公集》捧在手中,日夜研讀,同時也把那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奉做信條。
虞晗忍著心中之痛,咬牙睜開眼,轉過身去,對洛北說道:“看來如今真是多事之秋,家中突生變故,我不能再留下來與你們並肩而行!”
“只盼有緣再見時,你我皆無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