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了看叩拜於階下的齊麟,又看了看汪伯彥幾位老臣,沒有言語。
這時候,秦檜緩步向前,躬身說道:“陛下,臣以為齊大人所說非虛,韓世忠老將軍半生為國征戰向來不惜自身安危,當年‘苗劉之事’又是其不顧一切勤王救駕才得以快速平息,其半生以來功勳卓著,實屬非常,而今雖有幾件案子涉及老將軍昔日部下,但都已相隔多年,難保人心未變……”
他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身邊的幾位也曾位極人臣,即便是如今退於朝堂之側,也深受皇上信任的老臣,最後目光又落在了那位跟隨皇上身邊多年的老太監。
“若是往深處猜測,或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有人想要陷害老將軍,使朝廷百官失和,便可從中漁利,何況此事雖然涉及其昔日部下,卻並無實據牽連老將軍,若是隻因這些曖昧不清的線索便要將一位屢立戰功的大將處以刑罰,實屬不妥,望陛下明鑑!”
齊麟聲聲在耳,而此刻秦檜又站出來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禁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吃驚,甚至皇上都有些意外,在他看來,秦檜雖然沒有在立儲和議和事情上明確表態,但毫無疑
問他乃是當今文官領袖,跟韓世忠也算是頗有政見不和。
按說此次是絆倒韓世忠這個橫在中間的“絆腳石”最好時機,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不但齊麟,就連秦檜也站出來力保韓世忠。
皇上深深的呼吸,霍然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然後這微笑逐漸擴大,他大笑著站起身來。
“秦相說的好,深得朕意……”
他眼神變了變,想起往事,說道:“當年苗傅、劉正彥發動兵變,朕身陷孤城,只一牆之隔,頃刻間便會身首異處,雖有多處兵鋒勤王,但唯有韓將軍夫妻捨生忘死,這些事雖已過多年,卻仍在眼前一般,朕時刻不能忘懷……”
“朕顧念老將軍恩義,但這恩情是於朕之恩情,不能因一人之私而廢廟堂之事,所以在齊愛卿稟報案情與老將軍有諸多牽連時,朕便下旨削去其官職,查抄其家,若真有實據,即便是於朕有大恩也不能縱容,但現在看來卻無實據,也是朕一時輕忽,輕率之下若讓老將軍因此寒心,實是朕的失德……”
“陛下切不可如此自責,想來老將軍也能體會陛下重忽廟堂、天下之心!”秦檜拜道。
皇上點了點頭,“咳嗽”了兩聲,吐了一口氣,說道:“我大宋朝好一位廉潔大將,實乃天下之幸!”
“不過朕聞老將軍近來思念亡妻甚切,也該讓他暫且休養些時日,秦愛卿,過些日子,你就替朕去看望看望老將軍,就說朕實在是對不住他,只是近來身體亦有不適,不能親去看他,等他好些的時候隨時可來見朕……”
他目光一掃,與秦檜相視片刻,然後便閉起了眼睛養起神來。
秦檜自然心領神會,拜道:“臣謹遵陛下旨意……”
他站起身來,對身邊的幾人使了使眼色,知道皇上已經有些倦怠,只好悄然退了出去。
“這件事應該與韓世忠沒有什麼關係……吧?”皇上突然把聲音拉的很長,最後卻是疑問的口氣。
薩公公轉眼看了看,大臣們都已經走遠,這才趕緊轉身拜道:“陛下,您這可是在問老奴?”
“哼……”
“莫非現在這裡還有別的什麼人?明知故問!”皇上微怒道。
薩公公趕緊賠上笑臉說道:“陛下,您可真是極重感情之人啊!”
皇上半笑半不笑的看著他。
“你這個跟在朕身邊的老東西當是天下最大的奸賊!”
不等薩公公說話,他又繼續說道:“近來發生之事,雖然件件隱約牽連於他,但正如齊麟所言,朕也不信是他主使,看來是有人想要故意為之,此事還要詳細查察!”
“韓將軍半生當中確實為朝廷立下無數戰功,這本就是事實,不可爭辯,只可惜他看不清大勢,所為大勢所趨,人若要一意孤行則必受其難,就讓他暫且在家中休養一陣也好,也該磨磨他那囂張、跋扈的性情,省得整日來給朕找些煩心之事!”
“想來近日嶽愛卿便要班師回朝,你可要記得到禮部知會一聲,不可怠慢了有大功於社稷之臣啊!”皇上又突然提到。
薩公公俯身拜道:“老奴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