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脫口而出啊!
這個速度算賬本?還不如算算他命還有多長!
顯金雙手背後,環視一圈——整個店錯落擺放二十幾摞紙,草木味與鹼味比瞿老夫人的蓖麻堂更盛,幾個鬥櫃沒有章法地擺在角落,鬥櫃合葉門虛掩,裡面應是更值錢的紙。鬥櫃上擺著幾個燃香的瑞獸雙耳爐,嫋嫋生煙。
顯金目光落在那香爐。
豬剛鬣趕緊上前,“...這幾個銅製香爐是我特意買的,放在咱們店裡又清雅又漂亮,您若喜歡,我給您買個新的,哦不!我給您買個銀的!您看可好?”
顯金收回目光,“在放紙的地方燃香,找死?”
但凡有個火星子躥出來,直接來一場篝火晚會。
別人看晚會,他們是篝火。
豬剛鬣一愣,隨即大義凜然,“我一早就提醒六老爺,別做這些附庸風雅的蠢事,他老人家偏偏一意孤行、孤注一擲、獨斷專行...”
賣隊友時,方顯伶俐與機警。
豬剛鬣被顯金斜了一眼後,默默住了口,側身讓身一條路,向顯金殷勤介紹,“...裡頭就是咱們陳家的做紙工坊,由李管事做主。前兩日他老孃在地壩摔了腿,告了三日假,後天就回來...您請進看看吧?”
邊說邊嫌棄地將放在穿堂擋路的凳子踢開,嘟囔,“老李頭東西不好好收...”衝顯金笑得親切,“老李頭是個粗人,做紙是個粗活兒,咱們作坊的利潤比不上另幾個,我私心覺得許就是因為老李做紙手藝不行——這紙好不好,用的人知道,紙張好了,生意怎麼可能不好?”
不僅賣隊友,豬管事還擅長背後扣鍋。
老李頭純屬娘在田上摔,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顯金擺擺手,“先把賬看了。等李管事回來,請他帶三爺熟悉。”
豬剛鬣趕忙點頭,“是是是!咱先把正事做了。”說著一抬手,吩咐兩個長隨把賬冊拿上來。
“不看這些。”
顯金熟門熟路地繞過櫃檯,彎腰從第二層試探著摸到兩個嶄新本子,一本寫“昭德十三年臘月入繳”一本寫“昭德十三年臘月支出”。
顯金拿出蘆管筆,揚了揚賬冊,意有所指,“我先看新賬,再算舊賬。”
做生意的有兩本賬太常見了。
瞿老夫人是撐了陳家半輩子的人精,她都看不出涇縣的賬有問題,這說明賬本做得很好——除了盈利不好,其他都很到位。
豬剛鬣給她看的,必定是那一套賬。
人老成精的瞿老夫人都看不出洞天,這麼短的時間,難道她可以?
她對自己倒也沒有盲目自信。
還不如選擇近賬。
近一個月的賬目,他們來不及做假賬。
不一定能抓住大的把柄,但能大概小窺鋪子的真實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