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金放了三分之一的屁股下去。
瞿老夫人輕咳一聲。
與木凳親密接觸的屁股,瞬間變成四分之一。
「...一年多了,上次見你,還是去年年後在陳家宗祠。」
一年的時光,對於一個老人而言,印跡明顯,尤其這一年,瞿老夫人尚未從長子離世的巨大悲慟中走出來。
明顯看著,這老太太額上的「川」字紋加深了三分。
顯金規規矩矩地答「是」。
「這一年,你幹得不錯,什麼描紅本、手賬子...還開了間茶室,利潤也不比紙鋪低,甚至還帶著李三順做出了六丈宣。」
瞿老夫人聲音浮在喉間,顯得中氣不足
,「你每一季都寫長箋來,賬冊與銀票也盡數上交,我看在眼裡也十分喜歡,索性便將涇縣鋪子與作坊放手交給你幹——你去看看,這世上還有哪家商賈敢將鋪子、人手與銀錢全權交予一個流著外人血脈的小姑娘?」
顯金微微抬頭,輕聲道,「您僱傭我作大管事,我便除了月俸銀子,分毫不拿,只能盡心竭力,以報您知遇之恩。」
瞿老夫人嘆了口氣,點點頭,「僱傭,這個詞,用得很精準。」
瞿老夫人順勢接話,「既是僱傭,那鋪子是在我名下,還是老二名下,於你而言,影響其實都不大。」
顯金抬頭看向瞿老夫人。
這老太太以為陳敷鬧這麼一場,是她在從中攛掇著?
顯金:......
這老太太,看人忒低了!
她是挑撥離間那人嘛!?
再者說了...
——你跟你兒子的關係,還需要人挑撥啊!?
你是對你倆關係有多大的誤解?!
顯金原生家庭,暴發戶老爹雖不著調,高知老媽雖嚮往自由,夫妻雙方個性過不到一塊去,但對子女的愛如出一撤、重如泰山,故而顯金雖從小纏綿病榻,卻是在愛裡長大的孩子,沒有畏畏縮縮、瞻前顧後的不安全感,反之頗有些一往無前虎山行的熊勁兒。
所以她無法理解瞿老夫人與陳敷的母子關係,為何如此...如此窒息!
瞿老夫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要她兒子上九天攬月,還是下五洋捉鱉!?
放過這個戀愛腦吧!
他只是想平庸又坦然地過完這一生而已!
誰又說庸庸碌碌,不快樂呢!?
對便宜老爹的同情,戰勝了對更年期老闆的畏懼。
顯金把茶湯一口吞下,抿唇抬頭一字一句道,「您叫我去涇縣,我就去涇縣;您叫我回宣城,我就回宣城,我作出成績,您賞我小金條子,我坦率高興,並不以為您拿錢砸我,是忽視我或敷衍我——只因如您所說,我是一個沒有血緣的外人,我對您沒有更多的期待。」
「但三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