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處那家海味餛燉好吃的,蝦米碾得細細的,再放些幹紫菜和蔥花,用熱高湯一衝,嘖嘖嘖,那個味兒!”
“背街的白米糕也好吃!我看著他們磨的米漿,勾了一點點點點黃糖,其實是用的梨汁調味!”
“濺流橋邊的煎餅用豬油渣裹的蔥花,又香又脆。”
唯一一個吃飽的王三鎖小朋友,一邊在前面帶路尋食,一邊喋喋不休地品評鑑賞。
她身後吊著的四個餓死鬼,眼冒綠光,越聽越餓,口水越流越多。
顯金咬牙切齒,“王三鎖,減半吊錢!”
被扣半吊錢分紅的王三鎖同學消沉了一會兒,吃飽白米糕的顯金拿一塊黏糊糊的麥芽糖哄好後,便被張媽帶著一頭扎進街頭裡巷伶人扮演的各色舞隊表演中去。
顯金和陳左娘姐妹漫無目的地在熱鬧處閒逛。
涇縣著實不算大,大概就是後世一個小縣城的面積,這個上元節佈置得很好,城中豎起三座大燈樓,放煙火炮竹,各有巧思,煙火之氣刺鼻燻目,碎紙如雪,紛紛街陌,花燈綴在長杆上累累多層,有珍珠倒垂蓮、十二連燈、十八學士、春榜春聯、風車旋輪.
顯金一路走過去,目不暇接,嗯,確實被古人的審美震撼到了。
有種清雅的富貴感——畢竟跟康乾盛世那位十全老人一樣,審美熱鬧、愛好蓋章的古人應該不算多。
除卻清雅富貴感,顯金還發現了一點——這地兒的人不窮,一個真正窮的地方,過年節時老百姓是不會拖家帶口出門熱鬧閒逛,且發自肺腑地快樂。
每一個與顯金擦肩而過的人,就算衣著樸素,就算身無長物,臉上也帶著非常知足的快樂。
當然也有家貧者,可就算衣裳褲子有布丁,也通身整齊乾淨。
顯金嘆了一句,“涇縣的父母官,確是個好官。”
陳右娘樂呵呵地笑起來,陳左娘反紅著一張臉不自在地轉頭去看烏溪橋下的長明燈。
顯金不明所以。
陳右娘偷偷摸摸,小聲附耳道,“..自上一位縣令被匪類在山上劫殺後,咱們涇縣尚還沒有縣令坐陣,只有一名舉人出身的正八品縣丞主持事宜.”
陳右娘悶聲笑了笑,“那是我姐姐定了親的未婚夫婿。”
喔,相當於當著人家老婆的面兒,表揚人家老公工作幹得好。
還好,沒罵“鋪子門口的青磚經常積水,一定是衙門收了錢又不辦事”這種胡話.
顯金笑起來,也壓低聲音,“你姐姐倒是好眼光!”
陳右娘與有榮焉,“不是姐姐好眼光,是太爺爺好眼光!”
噢對,古代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於婚姻這事兒,小輩兒的意見都算個屁,不對,連屁都不能算,畢竟屁放出來還有聲音,對婚姻小輩兒卻連聲兒都不敢發。
左右二孃的太爺爺就是陳家的族長,瞿老夫人口中的七叔祖。
縣上大賈配衙門實權人物,就算放在現代,也是炸裂的存在。
顯金點點頭,應了聲是,“一縣之主配咱們陳家耆老家中長女,很是相配,很是相配。等這位縣丞大人幹滿三年優異,再往上慢慢爬,如今年歲也不大,爬到知府、知州也是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啊!”
陳左娘終於轉過身,摁下妹妹多事的嘴,再嗔怪著撞了撞顯金的肩,“潑皮休得胡說!什麼慢慢爬,知府知州呀!八品,且還不算是朝廷命官呢!”
聲音略低了低,“也不是太爺爺定下的,是當初大伯風頭正勁,任著成都府主官時定下的婚事.”
說話間,眉眼有些低落。
顯金一下子聽懂了其間的弦外之音,心裡有個譜子,希望之星他爹在任上時定下的親事,那他爹死了,這門親事可還有效否?對方是不是看在陳家有位時任六品知府的大伯才定的這門親事呀?
顯金看陳左娘神色變得肉眼可見的落寞。
做事情這麼有章法,這麼麻利的姑娘誒.
顯金攬了攬陳左孃的肩頭,笑道,“管他什麼八品六品!就是入閣拜相的文昌閣大學士也只是個名頭!咱家裡有錢,一個月賺的銀子比他十年俸祿還多!你可聽好,就算嫁了也得將自己嫁妝守好,每個銅板子都要用在自己身上才行!”
這話,純屬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