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老夫人在陳家打遍天下無敵手,但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陳箋方真硬起來,瞿老太必定避之鋒芒。
得了陳箋方庇護的賀顯金,在陳家穩得摳腳。
向前進,陳家生意的半壁江山還是她的;向後退,還能做矜貴光榮的二奶奶。
只要陳箋方的承諾作數一日,她賀顯金在陳家就橫著走一日!
顯金灑灑手上的水,起身要出去繼續吃飯。
孫氏擋在屏風前,目光灼灼地盯著前方,不知在想
什麼,沒及時讓開。
顯金輕聲,「三太太?」
孫氏如夢初醒,立刻讓開整個上身,綻開一抹誇張的笑意,「你走,你橫著走!」
顯金:?
饒是聰慧如她這般美麗的花瓶,有時候也實在搞不懂孫氏的腦回路。
臨到夜裡,鍾管事來見,一進屋見顯金好端端地坐著裝裱書畫,不由得紅了眼眶,「...李師傅那日見您被拖拽回屋裡,便四處打聽,連送貢品樣紙都沒去——陳家著實是打探不到什麼,這幾天陳家前門後門一條縫都沒開過,任何人都不許進出,我和李師傅去敲了好幾次門,連開都不開!」
「李師傅急了,衝去恆家找恆溪掌櫃,卻也進不去,只說恆五姑娘生了場大病不見人。」
「又去知府衙門,熊知府在應天府,剩下的官吏不認識,更不搭理咱。」
「我這心裡慌得不得了,日夜在門口等著,五六日前看到一輛馬車進去,兩三日前又見一頂小轎進去,一打聽才知道是百草堂的大夫..我可更急了,今日捶了門房,說一定要見您,那門房老頭終於開門,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態度諂媚得不得了將我放了進來。」
鍾管事垂面抹了把眼角,「可是出了什麼事?」
顯金放下裝裱的書畫,鍾管事倒茶,言簡意賅,「一點小事。」笑了笑,盡力安撫英姿颯爽鍾主任,「不足掛齒。」
鍾管事並不追問,探頭看了看顯金手上裝裱的東西,愁緒並沒有消減,壓低聲音道,「...大家都在傳,熊知府現在還沒回來,可能是咱們的貢品樣紙...有問題。」
距離上交貢品樣紙,已經過去快一個月。
應天府距離京師不算太遠,官船走水路大運河,不過五六天的行程,一來一回早應見分曉。
一直沒動靜,只有兩種可能,兩種都沒選上;上頭有分歧,還未明確選哪種。
顯金低頭蘸了蘸白色粘稠的漿糊,輕聲問,「大家?這‘大家"都有哪些人?」
鍾管事沉聲道,「商會的人,恆雲柳幾個大紙業沒出聲,有些小作坊比較著急——畢竟之前又投錢又投物,如今像銀子扔進了水裡沒了響動,便有些著急。」
顯金輕輕頷首,將漿糊刷在黃絲綢絹紙上,「我‘病"了之後,恆溪也病了?」
鍾管事面容端莊,卻一聲冷笑,「是啊,這三九的天,您偶感‘風寒",恆家五娘也偶感‘風寒",倒是商會排名第三的副會長恆簾身子骨很不錯,這幾日四處蹦躂,又是去小作坊吃茶,又是去柳記看紙...」
恆簾。
顯金笑著頷首,「由他掀風浪吧,這風浪越大,魚越貴——必要時,咱們還要添把柴加把火。」
顯金將蘸漿糊的毛刷輕輕放下,與鍾大娘沉聲交代,「你讓強記老闆強哥跟在恆簾身後扇扇風點點火,把大傢伙的付出吹得更厲害些,讓大傢伙的情緒更高漲一點。」
鍾大娘垂眸應是。
跟著顯金從涇縣出來的老人都有一個好處:絕不質疑顯金的一切安排,顯金指哪兒打哪兒,不問為什麼,更不會提出自己所謂「更好」的見解。
她的所有部署,如今才真正初見雛形。
鍾大娘喝光茶盅裡的溫茶,站起身來,猶豫片刻終於開口,「雖然我們都不知道這幾天陳宅發生了什麼,但我相信絕非好事。」
「陳家所有的銀兩都到了位,契書全都重新簽訂了,如若此次貢品當真落選,掌櫃的,咱們必須從長計議。」
顯金點點頭,唇角含笑,「我很高興,你有這樣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