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麵太醫雙目赤紅,「那必是我師父!他可還好?身子骨可還健碩?可還沒事就罵人裝怪!?」
顯金聽到最後一句:確認是親師徒沒錯了。
顯金笑道,「都挺好,前些時日還同喬山長醫了腿腳,身子骨比我還硬,精神頭比我還好,一看就能活到一百八十八。」既是王醫正的徒弟,顯金態度親近了不少。
白麵太醫眼神一斂再一抬,又問了顯金為何出現在這船上,聽說顯金便是那品「鶴臨大魏」貢品國禮的呈貢者,便讚不絕口,笑道,「一直聽說南直隸的小姑娘身形玲瓏小巧,剛剛見您身量高高的,還以為您是咱京師的姑娘呢。」
白麵太醫一邊笑著,一邊「唉」了一聲,「那這麼說來,賀掌櫃便是正統出身宣紙世家的當家姑娘咯?——您府上當真是郎君小姐一視同仁,不拘一格用人才啊。」
呵呵,這誤會可就大了。
顯金眼瞅更漏,一邊送白麵太醫下船,一邊解釋,「出身談不上,只是得幸在紙業中摸爬滾打許久。」
白麵太醫笑言,立在棧橋門廊就是不往前走,「此話怎講?」
顯金舒朗一笑,「...在南直隸原也不是秘密,家母遇到家父時,我已有些年歲了,承蒙家父不棄方得有接觸宣紙、欣賞宣紙、宣揚宣紙的機會。」
白麵太醫眉梢猛地跳動,一轉眸飛快壓下心頭的激昂,「哦?此話又怎麼說?」
顯金:...你這太醫咋這麼八卦?來她這兒聽故事呢!
好奇害死貓,怪不得在哪個宮鬥劇,你都是個炮灰...
顯金向來不以最初的身世為恥,但要她在一個第一次見面的尚算陌生的人面前把家底抖落完...那倒也沒這麼自來熟...就在顯金思索如何回應時,不遠處的號角吹響,意味著靠岸停泊即將結束,顯金歉意地朝白麵太醫笑笑,「待下回見您,仔細說與您聽罷,今日誠謝您出診了。」
白麵太醫三步並作兩步下了棧橋,站上陸地方回頭深深地看了「乙卯號」編號牌一眼。
像。
真像。
不僅像宗室的姑娘——所以,他才會在一開始奇怪為何宗室姑娘的船舶排號這麼遠;
更像那個人。
那個值得他師父和他、和他,愧疚一輩子的人。
白麵太醫快步朝前走。
......
下回見面的機會,短時間內很難有。
進入海灣後,四月的天氣竟接二連三地來了幾波風浪,風浪後便是海上一時有、一時無的大雨。
船沒法靠岸,只能仗著體量龐大無懼風雨,繼續向前走。
海上天氣溼潤,又有大雨傾盆,顯金很擔心「乙寅號」上的紙張受潮。
待一個風和日麗,結束了一波太陽雨的午後,船舶平靜地順應北上的風,靜止地停駐在海面上。
「乙寅號」向顯金靠近。
顯金大聲道,「紙,紙,紙沒事兒吧?」
「乙寅號」船頭上的喬徽蹙眉道,「我摸著挺乾燥的,但船艙中放置的石灰粉和炭木都有些發潮——你要不過來看看?」
顯金:?
「我咋過來?游泳還是騰飛?」
喬徽單手一撈,肩頭一扛,一塊長長的寬寬的木板順勢搭在了兩艘船的船楦上,探出身伸出手,遞到顯金跟前,「...兩條
船捱得很近了,最多兩步,我牽你,必定不叫你砸進海里去。」
顯金評估了一下危險係數,自然地將手放進喬徽手裡,提起裙襬就跨上木板,轉頭問恆溪,「一塊去看看?」
恆溪看了眼一臉平和的喬徽,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意,嬌嬌弱弱,「我?我便算了。前天才止了吐,這麼高,就算捱得近,我也害怕的呀。」
喬徽不動聲色地回了恆溪一個眼神:確認過眼神,你是友軍,繳槍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