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帝盡力將自己隱沒在黑暗中,右手暗中使勁,手背青筋暴起。
顯金微不可見地盡力抬起下巴,努力讓氣腔受到的壓迫少一些。
匆忙爬上碉堡的侍衛大喘粗氣:「...不好...不好了!咱們藏起來的千兵港碼頭也被大船圍了!宮眷、三位皇子、四位公主全都縮在灌木林中不敢冒頭...」
昭德帝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虎口越縮越緊,似在低吼:「他們,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顯金艱難地踮起腳,扭動脖頸:「香囊。」
昭德帝張惶蹙眉。
「香囊裡...熒光石...下馬車...我扔一顆在東南西北前進...方向上...」
顯金仰著脖子,語聲逐漸變調:「一開始,大長公主就..就知道...否則...你以為...你為何如此容易逃出...逃出承德行宮...」
昭德帝陡然想起那個香囊裡殘存的似是泥石的鹹腥味!
昭德帝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腦中驚恐萬分,手上便不由自主放鬆了些。
顯金趁此機會狠狠吸了口氣。
「——憲弟!」
碉堡下傳來高喊之聲。
是百安大長公主的聲音。
「別來無恙!」
百安大長公主語聲高亢,仰起頭來,露出無瑕的臉與藐視一切的眼光:「潰敗至此,你仍掐著顯金作甚?將她放下,我們好好談談——你知道的,父皇身死前逼我們立下誓言,姓徐的不殺姓徐的。
「——我不殺你!」
昭德帝哈哈大笑:「你不殺朕!你不殺朕,你身後有的是人殺朕!——那!那個忠武侯!眼睛都綠了!」
顯金努力呼吸的同時,分了個眼神給樓下。
還行吧。
哪兒綠了?
眼眶有點紅,倒是真的。
昭德帝此話,百安大長公主並不否認。
身下的黑馬向前交替踩踏半步。
百安大長公主聲音依舊高亢:「兵敗如山倒,做人要認命,技不如人,便坦然認之,來世又是一條好漢。」
昭德帝惡狠狠地「啐」了一聲:「認命!?認命就沒有朕的如今!認命!?朕還在泥裡做蚯蚓!得不到你和太子的一個眼神!認命?!你為何不認命?你為何不在北疆孤老一生,卻看到朕一點一點蠶食朝堂後,便火急火燎趕回京師來?!」
「勸人需勸己!你高高在上慣常了,便勸別人認命!認下低賤!認下卑微!認下一輩子抬不起頭!」
昭德帝情緒激動,手上控制不住力道。
顯金被摁得極其沒有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放了她!」碉堡之下,另一個聲音憤怒響起。
是喬徽。
昭德帝興奮起來:「可以啊!我可以放了她!」
喬徽單手執弓,未得命令便擅自縱馬上前:「只要你放了她,什麼都好商量!」
昭德帝藏在黑暗中,高聳的堡壘將他保護得很好,聲音穿過石牆:「你說話可能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