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義時和克勞迪婭都是成年人,又分屬兩個截然不同的貴族圈子,接受的是這個時代最好的教育使得兩人的交流總是能找到共同點,最大的相似之處就是彼此都很聰明,聰明人之間交流起來總是那麼方便,往往只需要提出幾個點子就能迅速被對方領悟。
克勞迪婭也能察覺到吉良義時的心思,或許沒有這層親密關係就沒有他對自己設身處地的著相,黑三角貿易的驚人計劃還有更驚人的私掠計劃顯示出這個男人的非凡之處,從她的角度再觀察這個認真而自信的男人總是充滿一種讓人著迷的魅力。
相比之下他提出的過分要求再回頭看來也不算太過分,私掠五成利益比起龐大的黑三角貿易計劃不算問題,克勞迪婭只是思考片刻便爽快的答應下來,對兩人來說這隻算個口頭協議,不可見諸紙上的邪惡協議,兩人很清楚一旦被傳出去將會引起驚濤駭浪,口頭承諾的履行效用是建立在她肚子里正在生根發芽的那棵種子上,沒有那個還未生成的孩子這一切都是虛妄的。
兩人還有一個相似之處就是他們都十分現實,吉良義時這個腥風血雨中廝殺十年的男人撇開不談,克勞迪婭這個小姑娘敢在十歲大的時候就跑到日本,更敢捨棄自由進入倫敦塔陪伴現在的女王,這份膽量和見識就遠超那些理想主義者,最重要的是能忍分的清現實與理想的區別。
她此來本就沒期望這個男人能給自己多少幫助,要的只是想借著這個唯一認識不算討厭的男孩子的身體,生一個孩子繼承她將來的部分基業。哪怕沒有約克公爵也還有阿歌特商會,還有北海上經營的航線,或許在她的拼搏下還會擁有幾個加勒比海的小島。
如果沒有吉良義時的一番交心相談,這個女人會在某個時刻被倫敦的貴族徹底放逐早美洲的某個小島上,帶著他和她的孩子經營自己的私掠生意,或許還可以憑藉約翰霍金斯與弗朗西斯德雷克的良好關係為孩子謀得一份海軍的差事。
但是吉良義時不打算讓這個狀似瘋狂的女人受盡苦楚,世俗加諸在她身上的枷鎖與負擔是個巨大的錯誤。倫敦的貴族可以放逐她卻不能剝奪她與未來孩子的爵位,既然要報復那些傲慢而保守的貴族,就一定要讓他們明白自己得罪的是什麼樣的一個龐然大物,為此,吉良義時將不惜一切代價。
克勞迪婭告訴他這次準備不充分。沒辦法為他提供所需要的火炮和船隻,她會在啟程返回英國以後就著手準備私掠,一定會為他搶來幾艘西班牙蓋倫大帆船,船工在英格蘭的幾大港口都可以找到到不太麻煩,唯一的問題是鑄炮工匠被王室緊緊掌握著不太好搞。
吉良義時告訴她不用著急,優秀的鑄炮工匠本就是稀缺資源。他也很清楚這個要求的難度非常大根本沒指望一下就把人家弄到手裡,西方社會對技術工匠的重視程度遠超東方社會,別說鑄造火炮的工匠找不到。就是炮術教官都別想請過來。
短暫的幽會在臘月將盡的爆竹聲中結束,再回到春日山城已經是永祿三年最後一天除夕,吉良義時和家中的諸位夫人們坐在一起吃上一頓團圓飯,又宿在虎姬的房間裡好生撫慰夫人的小性子。花費好大力氣才把她給哄的眉開眼笑。
揹著夫人要孩子這件事談不上光明正大也實在不宜在她面前提及,在虎姬看來這個南蠻女人就是吉良義時養在著的外室,她的姐姐綾公主也勸她看開些,還常說男人沒有不愛偷嘴的,就是綾公主的模範丈夫長尾政景,這些年也時常出入鯨屋與同僚一起喝喝花酒。
饞嘴偷腥養個女人不算事,但在外邊留下個孩子可就是她這個正室夫人的過錯。若被虎姬知道還有這一茬事說不定要跑到直江津鬧著把克勞迪婭扣下來,逼著她嫁入吉良家裡安心生孩子待產,吉良家的血脈沒有遺留在外才算對得起他這個正室夫人的職責。
在不知不覺中,永祿四年悄然到來。
第二天起個大早,趕上正旦朝會應付著來自各地的國人領主,許多關東武家的使者獻上一份罕見的厚禮,然後旁敲側擊著吉良家這次派出四萬五千大軍南下平井城的具體細節,這是在場所有武士都十分關心的話題。
往年吉良家總是要趕在初冬時停止軍事行動撤回越後過年,今年卻出乎意料的派出上杉輝虎帶著四萬五千軍勢在平井城過年,瞎子也能看出這是明擺著要在初春對關東動手,目標到底是關東的哪路武家還是個問題。
有些武家認為在平井城而不是廄橋城也有很深的講究,平井城是山內上杉家的世代居城又是南下關東的重要關隘,上杉輝虎在平井城坐鎮多半是要對北條家發起進攻,而另一些武家則認為北條家與吉良家已經達成不戰和睦約定,沒有正當的理由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動手。
吉良家的譜代眾有一多半都在平井城,使得許多外交使者打探情報的渠道變的十分狹窄,只有在春日山城和吉良家的奉行眾打交道,企圖從奉行眾說出的那堆毫無意義的廢話里弄清吉良義時對此次南下關東的真實企圖。
吉良義時只是在正旦朝會的頭幾天露面,後面的各種小型宴會根本沒有參加的意思,他把心思全放在彌補這些日子不在春日山城對夫人們的虧欠,整日裡不是抱著孩子在雪地裡玩耍,就是摟著夫人在房間裡說悄悄話,沒有赤膊相見也沒有激烈的纏綿,有的只有彼此依偎著享受平靜而溫馨的日子。
當他沉浸在個人的小家庭生活中的時候,來自京都的一位特殊客人來到春日山城,讓吉良義時不得不從溫馨的小日子裡暫時走出來。他就是當朝最頂級的顯貴従一位關白左大臣內覽,藤氏長者,吉良義時的義兄近衛前嗣。
兩人多年不見也是十分高興,在天守閣裡見過禮就熱情的攀談起來,近衛前嗣這些年的日子過的不錯,才二十六歲身體就已經略顯發福,很高興的說道:“義時啊!告訴你一個好訊息。你的小外甥馬上就要出生了!這次就連曲直瀨道三先生也十分肯定的說,這將是我近衛家的嫡長子,你這個舅舅是不是應該給未來的近衛家家督送上一份見面啊!”
“噢?勝姬又要生了嗎?這可真是件值得慶賀的大事啊!餘就給他準備一隻長命金鎖如何?請比叡山延歷寺的高僧為他祈福。”吉良義時很高興,自己的妹妹終於要為近衛家生下嫡子,這意味著吉良家與近衛家的聯絡將變的更加緊密。
這些年他能在越後發展的順風順水。離不開朝廷裡始終有人為他說話,每次吉良家有大的動作都需要外交使者與朝廷幕府做溝通,這一點沒有人比兼任武家傳奏的近衛前嗣更加合適,他是足利義輝的大舅哥兼表兄弟,憑藉著近衛家兩代聯姻足利將軍家的顯赫背景,足以對朝廷幕府施加巨大的影響。
三好長慶這些年沒能在京都站穩腳跟。就和朝廷幕府的雙重厭惡有直接關係,這裡既有足利義輝的主導作用也離不開近衛前嗣忙前忙後的上下溝通,可以說每一場戰爭每一個變化的背後都少不得充當外交使者的公卿們在忙碌著。朝廷裡對吉良義時的友善態度也不僅僅是看在錢的份上,更多的還是吉良義時這些年苦心經營的關係網在發揮作用。
近衛前嗣笑著說道:“這些到是其次的,餘的意思是不如兩家再定下一門姻親如何?”
“再定下姻親?兄長的意思是……”吉良義時遲疑道:“讓餘那未來的外甥和餘的女兒結下姻緣嗎?這樣會讓朝中的公卿們感到不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