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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金尊玉貴，奈何紅顏命薄……自是情深意重，奈何天命不壽……”

白發老婦搖著紡車，嘴裡哼唱著一首不知名的小調，偶爾只能聽清這兩句唱詞來來複複。她唱道“紅顏命薄”咬牙切齒，她唱道“天命不壽”又嘆惋可惜。

“阿顏……”

浮雲蔽日，光線驟然昏沉下來。白發老婦眯了眯眼睛，見她一身紫衣，又看清“長公主”的模樣，“咿呀”一聲驚呼，掀翻了紡車，七色絲線纏繞一身。

“阿顏……”

白發婦人胡亂拍打雙手：“你是人是鬼，滾出去，滾出去！”

“阿顏，你連我都不記得了？若不記得，為何害怕？若記得，又何必問我是人是鬼？”女衛悠悠道。

白發婦人定了定神：“你是哪來的小人，裝神弄鬼？你，你出去！我既沒做過虧心事，你來找我做甚？”

女衛淺淺一笑，她這人皮面具栩栩如生，一笑之下，更是神似。白發婦人嚇的神魂顛倒，勉強定住神，抓緊一旁的剪刀，失聲厲吼：

“你滾出去！我管你是人是鬼，你再上前來，我，我見人殺人，見鬼殺鬼。”

蘇朝朝搖搖頭：“果然有鬼。要不然，她怎麼會怕成這樣？”

女衛見她還不肯鬆口，又上前一步，湊到了她面前：“阿顏，你看清我的樣子，連主人也不認得了？不過是我放心不下，一縷芳魂無處寄託，想要你為我傳一句話罷了……”

“噗嗤！”白發婦人拿著剪刀，狠狠戳下來。女衛生生受了，表情絲毫不變，若無其事道：

“阿顏，我已是鬼魂，你用這物件，是傷不到我的。”

白發婦人眼睜睜看著她想摘花取葉一樣，拔出了剪刀，血跡一點點落到地上，“長公主”卻仍舊面帶笑意。她終於忍不住了，赤足在屋內狂奔，意欲逃走卻被嚇破了膽，找不到半點出路。

“啊……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是你活該！”

“救命啊，有鬼啊！姐姐救我……不，不，殿下，我是無辜的，在你燕窩裡下藥的，是姐姐，不是我！”

賀琅推門而入，女衛功成身退，出去治傷了。

天光突然一亮，白發婦人愣了一下，蓬頭望著賀琅與蘇朝朝幾人，眼中滿是刻毒的光。

“原來，還是騙局。哼，哼……那賤人是誰？這世上真的有和那小賤人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是誰？”

賀琅冷冷看向她：“顏氏，你姐姐已經招認了。”

白發婦人“呸”了一聲：“她就是個廢物！沒用的東西，膽小怕事，還要連累我。”

金玉坊掌櫃的義母，白發繡娘與山上隱居的婦人乃是親生姐妹。是先皇當年南下游玩時，地方官員進獻的一對雙生歌姬。

“那一年我們兩個跳的，就是月下逢，是一支胡舞。整個府裡，只有我們兩個會跳。陛下喜歡的很，看我們兩的眼神，都像含著光。陛下當晚就寵幸了我們兩個，之後的幾天，更是如膠似漆，陛下對我們寵愛有加，去哪兒都帶著。就連宴請大臣，都讓我們坐在他懷裡。也是幸運，我們兩個同時有孕，陛下就把我們都帶回了宮。”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宮裡還有一個貴妃，陛下一回宮，就把我們拋諸腦後。我們在宮裡什麼都不懂，吃了一碗貴妃特賜的燕窩就落了胎，那個惡毒的女人，還說什麼，我們保養龍胎不利，是無福卑賤之人，不許我們再親近陛下，把我們打入冷宮。這個該死的賤人！要不是她，沒準，我們都能給陛下生下皇子，還能成為當今的皇上，我們就是皇太後了……哈哈……我恨！”

“之後我們在冷宮裡認識了長公主殿下。哦，她那時候可不是什麼尊貴的長公主，就是冷宮裡的一個野孩子，叫糯兒。那些瘋婆子沒事就追著她打，把蝨子塞進她衣服裡……哼，什麼長公主，也只是個賤孩子罷了。我那時候剛沒了孩子，還算喜歡她，對她也照顧有加。可這個白眼狼，她被貴妃弄出冷宮，就理也不理我們了。後來，如今這位陛下登基，她總算想起我們兩個，又因為貴妃當時私心，彤史上都沒有我們的名字，只能算是普通宮女，也不必呆在宮裡為陛下守節。她就把我們都弄出宮，帶到了公主府上。”

先皇在世時，儷邑長公主的處境也並不好。又如何照拂別人？之後有了能力，就將她們帶了出去。可惜她雖然心善，卻識人不清，害了自己的性命。

賀琅問道：“長公主是怎麼死的？”

“公主府裡雖然好，可是想想從前的日子，我想做娘娘啊！我本來就是娘娘啊，我跟長公主說，讓她為我引薦陛下。她居然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她不肯！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她忘了以前在冷宮裡我對她的恩情了嗎？沒有陛下就算了，我看肖駙馬也不錯，只是跟駙馬說了幾句話，她就要把我趕到莊子裡去。我見她這麼絕情，就只好磕頭認錯。她也是心軟，又讓我留下來了。後來，有人讓我給她下藥，還用我姐姐的命威脅我，她對我不好，我又沒辦法，只好照辦了。她那時在養胎，我在她每天吃的燕窩裡，下了一點點慢性毒藥，等生産的時候，她大出血，怎麼止都止不住，果然死了。可惜，她死之後，陛下大怒，把肖駙馬幽禁起來。我見肖駙馬沒指望了，就和姐姐出了府。好在陛下對她身邊的人，還是十分優待，還給了我們一大筆錢……”

白發阿顏仍舊絮絮叨叨。

蘇朝朝聽之可惡，從來不知道人心是這樣的惡毒。

所謂欲壑難填，這不肯滿足的慾望之中，又衍生出多少的刻毒和陰狠。

“看來，顏氏姐妹並不知道長公主和陛下的事情。但是，收買她毒害公主的，又是誰？”蘇朝朝問道。

賀琅開啟顏氏給他的荷包，看了看裡面的金豬，已經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