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慢悠悠地捧起了內侍剛奉上的茶盅,看也沒看劉啟方一眼,吹去茶湯上的浮沫,啜了口熱茶後,才道:“有什麼事就說吧。”
劉啟方稟道:“皇上,經過這些天的審訊,臣已查實李傳應之妻許氏確為武寧侯親手所殺,武寧侯已經招認畫押,武寧侯的弟媳也畫押為證。”
劉啟方稟報的同時,半垂眼簾,眸光忐忑地閃了閃。
其實武寧侯並未認下謀殺親妹之罪,甚至還說了一些關於肅王的事,口口聲聲說許氏以及李傢俬下與肅王勾結,許氏死有餘辜云云,把劉啟方嚇得不輕。
但仔細想想,武寧侯分明就是在胡說八道,試圖攪亂一池渾水。
肅王明明就是李羲父子倆親自押解上京的,也是得了皇帝嘉賞的,武寧侯此言豈不是說皇帝識人不明?!
劉啟方為著這個問題與幾個親信猶豫頭疼了好幾日,覺得這上報也不是,瞞著也不妥……
後來,還是因為端木憲親自登門,又“過問”了幾句,才讓劉啟方下定了決心。
無論如何,武寧侯殺妹一事罪證確鑿,殺人償命,武寧侯府是註定要倒了,可是李家不同,李家正得聖寵,閩州又開了海禁,如此看來,這李家怕是能興旺一陣子!
最後,劉啟方乾脆用刑讓武寧侯畫了押,快速地結了案。
“皇上,”劉啟方定了定神,又道,“武寧侯招認殺了許氏的原因是因為這次李家立下大功,閩州又開了海禁,武寧侯想讓許氏為侯府籌謀,卻被許氏所拒,一氣之下,武寧侯就對許氏動了手,沒想到失手把人誤殺了……”
說著,劉啟方恭敬地把幾份證供交由內侍,再呈給了皇帝。
岑隱在一旁幽幽地嘆了口氣,感慨地說道:“可惜啊,李總兵已經走了,不能親眼看到罪首伏法……”
皇帝隨意地掃了一眼手上的那疊證供,本想隨手放到一邊,手又頓住了。
他這才想起了李羲為了海禁和閩州軍政,幾日前就啟程回了閩州,只留了李傳應還留在京裡……
是啊,這事拖了也一個月了,也該給李家一個交代了。
皇帝的目光下移,停留在那赤紅的手印上,腦海中不禁浮現許氏死後,李家父子倆一起來了御書房求見自己,兩個高大威儀的男子在自己跟前聲淚俱下,痛不欲生。
他們忠心耿耿,為了替他押解肅王才上的京,否則李大夫人也不至於會命喪武寧侯府……
哎!自己身為皇帝,要是不讓殺人的罪魁禍首伏法,實在愧對忠臣啊!
皇帝的眸中閃過一道利芒,把那疊證供扔在了一旁的案几上,然後果斷地下令道:“傳朕口諭,武寧侯謀殺親妹,罪無可恕,革去三等侯爵位,三日後斬首示眾,以儆效尤。”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是,皇上。”劉啟方急忙應道,暗暗鬆了口氣。這件大麻煩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劉啟方行禮後就快步退下了,但是對於皇帝而言,這件事還沒了結。
緊接著,皇帝又令內侍去祥雲巷把李傳應和李廷攸伯侄倆宣進了宮,把京兆尹遞上的證供交由李傳應過目,並好聲安撫了一番,之後,皇帝不僅厚賞了李家,還下旨追封許氏為二品誥命夫人以示對李家的恩寵。
“末將謝皇上聖恩,萬歲萬歲萬萬歲!”李傳應和李廷攸皆是下跪,鄭重其事地磕頭謝恩。
三月的天,變得快,明明前一刻還陽光燦爛,下一瞬就變了天。
當李家伯侄倆捧著一道明黃色的聖旨從御書房裡走出時,天空中飄起了細雨,淅淅瀝瀝,綿綿密密,
然而,李傳應和李廷攸似是不覺般,大步流星地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大伯父,太好了……”李廷攸終究還年輕,神色間掩不住激動,眸子熠熠生輝。
李傳應神情複雜地仰望著天空,思緒飛轉,眉眼漸漸地舒展了開來,彷彿一下子豁然開朗了。
半年了,懸在李家頭上的這把鍘刀終於斷了!
李傳應長舒一口氣,心徹底地放下了。
從此以後,李家再無被人拿捏的把柄……
想到這裡,李傳應又是目光一凝,不免想到了封炎,心中生出幾分難以形容的滋味來。
哎,李家最大的把柄還在封炎手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