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深等人皆是面色一凜,他們當然認識這個內侍,這一位可是東廠掌刑千戶曹由賢,他的手段在朝中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安親王眼角抽了抽,外強中乾地昂首而立。他一甩袖,就率先出去了。
曹由賢陰森森的目光又看向了江德深,也不用他再說什麼,江德深等其他人也都迫不及待地跟在安親王身後魚貫而出,全都不敢再看龍榻上的皇帝。
所有人都可以走,唯有兩個太醫因為職責之所在,只能規規矩矩地站在角落裡,恨不得自己又聾又啞又瞎,心中暗暗嘆息:太醫難為啊!
隨著眾人的離開,寢宮內的空氣似乎更冷了,也變得更安靜了。
皇帝的心更冷,整個人猶如置身於冰窖般,盯著岑隱的眼神中充滿了忌憚。
現實狠狠地在皇帝臉上甩了一個巴掌,告訴他,今時不同往日。
他已經“病”得太久了,久到岑隱已經把朝政牢牢握在手裡了,久到朝中上下畏岑隱如虎,久到他們只知岑隱不知自己!
他該怎麼辦呢?!
想著,皇帝的心口一陣發緊,感覺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心臟、他的命門。
此刻皇帝的心中不止有忌憚,也有恨。
虧他曾經對岑隱如此信任,委以重任,可岑隱卻是如此回報他的信任!
他真是看錯人了!
皇帝的心裡雖然恨不得立刻讓人把岑隱拖下去五馬分屍,但是這個時候,他也只能強自忍下。
不能著急,一個個來就是了!
皇帝一遍遍地在心裡對自己說,方才岑隱有一句話沒說錯,自己的龍體要緊,須得靜養為上。
皇帝連續深吸了幾口氣,定了定神,吃力地又道:“快!給朕……拿下……封炎!必須……拿下封炎!”
這句話又是以一陣急促的喘息作為結尾。皇帝自甦醒後,總共也沒說幾句話,但整個人已是大汗淋漓。
岑隱挑了挑右眉,顯然是聽到了皇帝的吩咐,依舊沒理會,只是淡聲道:“皇上,您這病需要好好養,靜靜養,這些事就不勞皇上費神了。”
皇帝自以為他已經退了一步,沒有計較岑隱的大逆不道,岑隱怎麼也該斟酌一二,卻不想岑隱完全不理會自己。
“你……”皇帝還想再說,然而岑隱根本不想聽了。
“黃院使,你們好好‘照顧’皇上。”岑隱輕飄飄地吩咐太醫道,蓄意在“照顧”這兩個字上微微加重了音量。
黃院使立刻就聽明白了岑隱的意思,連連作揖應下:“岑督主放心。”
岑隱再也沒看皇帝一眼,優雅地撫了撫衣袖後,就毫不留戀地朝寢宮外走去。
“站住!站……”
皇帝聲嘶力竭地吼著,夾著一個小內侍安撫的聲音,說著“皇上息怒”、“保重龍體”云云的話。
這些聲音也傳到了外面的正殿,眾人一個個豎起了耳朵。
方才退出去的眾人大都聚集在正殿中,暫時不敢隨便離開,再說了,這外面的夕陽已經徹底落下,天都黑了,宮門想必也落鎖了,幾位親王臣子就算是想走,那也走不了。
有的人在觀望寢宮那邊的動靜;有的人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著;有的人怔怔地發著呆,比如上首的皇后神色恍惚,失魂落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現在,大部分人還沉浸在皇帝方才道出的那個真相中,心緒翻湧,一顆心更是如那暴風雨夜海面上的孤舟般起伏不已,久久回不過神來。
慕炎果然是崇明帝之子,既然皇帝連都親口承認了,那就毋庸置疑了!
哎!端木憲回想著方才發生的事,心裡既唏噓,又慨嘆。
端木憲的神色尤為複雜,心情紛亂。
突然,坐在端木憲身旁的遊君集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沒頭沒尾地輕聲問道:“你……怎麼看?”
他這四個字問得含糊,端木憲卻是知道遊君集問的不止是皇帝,還有慕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