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親王無可奈何,誰讓他是宗令呢,只好又親自跑了趟御書房。
“皇上,宗室不少人都是沒有差事的,每年只拿份例,親王一萬兩,郡王五千兩,鎮國將軍兩千兩……”
當然,禮親王說得只是明面上的進項,不提那些見不得光的孝敬銀子等等。宗室的份例乍聽著是不少,可問題是一個府邸裡養著那麼主子、下人,統統要花銀子,份例還不夠他們生活呢。
禮親王嘆了口氣,就以敬王府為例,敬王有兄弟五人,老王妃還在,兄弟至今沒分家,這兄弟幾人下頭又各有子女,闔府加起來光是主子就有五十幾人,表面光鮮,但上上下下都要花銀子,敬王府其實早就捉襟見肘,要不是怡親王這些年給的銀子,敬王府怕是已經賣起家中的鋪子、田產了。
禮親王說得十分委婉,他的意思是,讓慕炎不要逼得太緊,還是給宗室留點情面。慕炎雖然是皇帝,但也不能拋開宗族,世人都是依賴宗族的。
沒等禮親王說完,慕炎就打斷了他:“大盛的宗室這些年來,已經被養廢了。”
慕炎隨手從案頭拿了一份卷宗遞給了禮親王,“皇叔祖,你看看這個!”
慕炎給的這份卷宗,是這幾年御史彈劾宗室子弟的摺子,這些個宗室子弟平日裡遊手好閒,在京城裡打架鬥毆、聚眾賭博、欺民擾民的事可沒少幹,簡直就跟市井潑皮無異,劣跡斑斑。偏偏他們有宗室的身份作為仰仗,民不舉,官不究,就是有些百姓吃了虧,那也是自認倒黴。
禮親王看著卷宗,臉色越來越凝重,慕炎淡淡道:“從前大盛是我慕家的先輩打下的這片江山,但是現在,慕家人能提得起來的有多少,文不成,武不就。”
前朝有意養廢宗室,不許宗室參加科舉,因此那些個宗室終日無所事事,那還算事出有因,本朝自太祖皇帝起,都有心重用宗室子弟,比如慕瑾凡這種有心向上的,都能給自己掙得一份榮光。
“與其靠朝廷養著,不如讓他們自己去謀出身。”
“朕打算把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的慕家男兒都送去軍中歷練。”
慕炎有條不紊地徐徐道來,禮親王聽得心驚了,卻又說不出慕炎說得有哪裡不對。
禮親王定了定神,神情凝重肅然。
設身處地地想,他的幾個兒子已經養廢了,覺得有這親王爵位就夠了,每天就知道混吃等死,但是下頭幾個孫子雖然紈絝,卻也不是那麼無能的,比如長孫,騎射都練得不錯。
慕炎看得出來禮親王心動了,唇角一勾,手裡的摺扇搖得更慢了,又下了一記猛藥:“皇叔祖,各家的爵位都只有一個。”
“……”禮親王沉默了。
這也是禮親王所憂心的。
他有三個兒子、九個孫子,但是親王爵位只有一個,只能傳給長子與長孫。就算慕炎開恩,最多也只能多給兒孫一兩個鎮國將軍的爵位,那麼其他的孩子呢?!
他們沒有差事,沒有爵位,只靠著宗室份例與媳婦的嫁妝,日後的日子只會越過越難。
慕炎又道:“靠自己來換個前程、差事,乃至爵位,難道不好嗎?”
禮親王的眸色更幽深了,知道慕炎這確實是在替宗室的將來考慮。
慕炎也不急著讓禮親王現在就答應,道:“皇叔祖,你回去好好考慮。若是想清楚了,就遞份摺子上來。”
禮親王應了,鄭重地作揖後,就退了出去。
他腦子裡只剩下了這件事,就把今天來御書房的主要目的忘得一乾二淨,就這麼回去了。
這一夜,禮親王罕見地失眠了,輾轉反側,思來想去了一晚上,直到黎明的雞鳴聲響起,他才意識到自己徹夜未眠。
他立刻就起身,叫了丫鬟進來筆墨伺候,揮筆而書。
當日早朝的時候,禮親王就第一個遞了摺子,鄭重地懇請新帝肅宗室。
朝堂上再次譁然,滿朝文武只覺得朝堂連著兩天震了一震。
這大盛是要變天了嗎?!
有的朝臣忍不住朝外面的天空望去。
碧藍通透的天空萬里無雲,旭日高升,勢不可擋。
慕炎當即就應了:“朕準了!”
三個字擲地有聲。
他當堂就下了聖旨:“著宗室十五歲以上、三十歲以下男兒去軍營服役五年。以後凡宗室男兒年滿十五歲,除有功名者或身有殘疾者,其餘人等必須去軍營服役五年。”
其他朝臣只是驚,畢竟這是宗室的事,事不關己。
至於金鑾殿上的幾位宗室王爺心情就有些複雜了,先是驚,驚之後,又冷靜下來,琢磨起這件事的好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