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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午,兩個女人顛顛倒倒的跳著唱著,樓底下的工人漸漸散了,下了工點,他們都得出去吃飯。
遲秉文這天卻也過來了。
一路上暢通無阻的走進來,他敲了門,裡頭無線電裡的音樂放的震天響,她們在裡頭聽不見。他就幹脆坐在一張圍椅上,耐著性子等在外頭。
兩個人跳的累了,中場休息。連心慈是吃過早飯才來的,又怕胖,所以饑一頓飽一頓,有時候中午飯就完全不吃了。
有一次瘦鵑同秉英他們一道吃飯,慶祝連心慈電影的賣座。可連心慈自己面前卻只有薄薄的一片烘麵包,一片火腿,還把肥的部分切下了分給遲秉英。瘦鵑看了笑道:“怎麼你女朋友飯量這麼小?”遲秉英挑了挑眉,賊兮兮的道:“她怕胖。”
瘦鵑一直忙到現在,她一向就不大喜歡十分瘦削的體型,又為了身體的健康著想,所以一天三頓飯,從來沒有落下的。這時候便進到廠子裡附帶的一間小廚房裡給自己做中飯。
她才一開啟門,便瞧見坐在不遠處的遲秉文。她嚇了一跳:“噯?你怎麼進來的?”
遲秉文聳了聳肩道:“你們樓底下一個人也沒有,門也沒關。”
瘦鵑遲疑著走上前來,倚在欄杆上往下看。倒真是如他所說,這時候便皺著眉頭輕輕地自言自語道:“這樣可真險了。改日得僱一個保安來,要不進了賊都難說。”
她說著,往遲秉文身上斜瞟了一眼。
遲秉文笑道:“這麼盯著我做什麼,我又不是賊。”
瘦鵑也笑:“我也沒說你是呀。”
遲秉文跟了上來,皺著眉一本正經的道:“這裙子太短了些。”
瘦鵑“唔”了一聲。
“這裙子太緊了些。”
瘦鵑還是“唔”的一聲。
“。…..你穿這裙子不好看。”遲秉文頓了半晌,才憋出來這麼一句話。
“要你看啦?”瘦鵑偏過頭去看他。“老要風流少要穩嘛。”
遲秉文悶悶地不作聲。他一路跟著她到樓底下的小廚房裡,一隻小鍋架在爐子上,靠牆一隻五鬥櫥,舊了些,瞧著有些年紀了。
秉文蹬著皮鞋咯咯咯走到門口向外面看了看,又走到視窗去,向窗外發了一回怔,突然旋過身來說道:“我真想你。”
瘦鵑嚇了一跳,手裡的大湯勺磕在鍋沿上,一聲脆響,小鍋裡咕嘟咕嘟地冒著泡,一股黑胡椒的香氣。偏趕著這時候,一陣風吹來,把她的頭發給吹的亂了,有一綹子分出來掖在耳後的頭發直披到臉上來。
她兩隻手都被佔著,拿著一瓶黑胡椒,一隻湯勺。
這時候就只得放了其中的一樣,偏著臉,空一隻手出來,把頭發扶到耳後去。她忽然就又覺得,這一個動作似乎近於一種羞答答的樣子,不大方,又恐怕被他誤會了是自己因為他這話而害了羞,因此便又定了定神道:“噯,你胡說什麼?”
他最愛看她猝不及防而又故作鎮定的樣子,有一種演戲的樸素感,遮遮掩掩,卻又不小心洩露出來了各樣的小心思。不由得笑道:“你要我再說一遍?”
瘦鵑蹙著兩道細長的眉,連鼻子也皺著,要轟他出去,他卻死皮賴臉的站在原地不動。
煮好了,瘦鵑把鍋裡的一團糊糊盛了出來。
吃的是菜湯麵疙瘩,一整碗淡綠的粘糊,冒著白乎乎的熱氣,面上起一點肥胖的顫抖。
小辦公室裡也有一隻壁爐,只是為了省錢,從來沒有使它派上用場。爐臺上陳列著翡翠鼻煙壺與象牙觀音像,這還是開業當天收下來的禮物。
皮沙發前圍著斑竹小屏風。心慈不知道去哪裡了,反正她總這樣的來去無蹤。
瘦鵑端了麵疙瘩繞到小屏風裡面,坐在沙發上就這麼將就著吃起來。
“你就吃這些?”遲秉文眉間皺起來一道川字。
“我自己吃,能填飽肚子就行了,還要弄什麼花樣?又不是擺酒席。”
“你這樣不行。怎麼不從家裡帶一個廚子過來?或者,家裡做好了飯叫傭人給你送過來也好。”
“哪裡就要這麼費事了?”她就怕跟他們遲家攪不清,所以事事都是她親自過手。
遲秉文看她不聽,便幹脆將她面前的碗端走了,瘦鵑要去搶,他不肯。他自己下到小廚房裡去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