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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3:30，週日休息時間。

陳頤抱著一床被子外加一個枕頭，從413挪到406，路上蕎麥皮掉了一地，要不是枕巾被她險中求勝夾在胳膊下，估計也要當成樓道拖布了。

這枕頭是她媽親手做的，一向以嚴謹教學著稱的方敏，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縫制的枕頭，有朝一日會有針腳不結實的狀況出現——陳頤也不大相信，直到身後落了長長一條黑線。

她把枕頭翻了個邊，使缺口朝上，這才杜絕了徹底漏空的現象。

406大門緊閉，裡面吵吵鬧鬧，一陣嬉笑聲破窗而出。

陳頤在門口站定，深吸了口氣，推門。

“吱呀——”被子體積太大，很不巧，陳頤連同家當被卡在了門口，仰頭也看不見前方是何狀況——翻起來的枕頭把她視線擋了個結結實實。

一時間有點尷尬。

陳頤的臉頰略微發熱，不過她經驗豐富，在徹底發紅發燙前，用蠻力擠了進去。

可是……周圍並沒有人注意到她。

三中的宿舍呈長方形，進門兩側是頂天立地的兩個立櫃，用於盛放私人用品，平時一般是鎖著的。

緊挨櫃子的，是兩排上下單人床，宿舍最裡邊，一扇鐵絲網護體的大窗，窗下是洗漱臺，牆上掛一方一尺長的鏡子，鏡子對面便是廁所。

在s市的眾多中學中，有獨衛的寢室恐怕沒幾個。

此時，她們正站在鏡子面前圍成一團，不知在說些什麼，剛才的笑聲便是從這傳出的。

陳頤在原地站定，朝8號床看去，把被褥丟上去。

只剩她一人了。

她有點僥幸，不知為什麼，或許是方才的窘態沒被人看進去。可是這僥幸之外，還有一點不自在的味道摻雜其中……陳頤一時說不清那是什麼。

被六個女生圍在中間的，正興致勃勃講著什麼，陳頤看不見她們的臉，自己戳在那兒不知道該幹什麼，只好用手扇風，也不知真熱還是假熱。

眾人之間的縫隙中，裡面某個女生身穿黑衣，手裡拿著件濕漉漉正往下滴水的衣服，一邊擰幹，一邊講著鬼故事。

“她聽到有人進來，正想說話，那人拍了拍她……”

“別拍我！”

“誰拍你了，一驚一乍的！”

“講講講，快點，然後呢？”

裡面的人笑得花枝亂顫，硬是忍住了：“你們到底聽不聽。”

“聽聽聽，你快說。”

一群人口是心非，雙目炯炯放光，身體卻十分誠實地抱在一起，不知是借機報私仇掐對方還是互相打氣……

“那人沖她笑了一下，忽然指著那邊，說……”她聲音恰到好處地停頓一下，隨後急轉直上，“你看窗戶外邊有誰！”

她手指向窗戶，四周女生設身處地，感同身受，“哇”地一身奔逃了出去，“咣當”將門扣死。

門外長籲短嘆，一片“嚇死我了”交相混雜，好不壯觀。

裡面的女生徹底樂瘋了。

她仰頭大笑，手裡的水滴滴答答落了一地、一腳，還在笑。

笑聲爽朗純澈，像股甘泉飛流直下，繞過蔥蔥鬱郁的翠林，跨過大大小小的山石，如玉如珠落到地上，濺起芬芳泥土，一時間煙塵四起，滾入了人間煙火。

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季霜才抹抹眼角，這才看到戳在一旁附和著假笑的陳頤。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把襯衫擰幹，撐開掛在衣架上，一串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影響她打招呼：“你……陳頤吧？床位在那，8號。”

季霜說話自來熟，語氣也大大咧咧，尾音還帶著方才沒笑完的腔調，顯得更加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