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祭酒的信中,撫州又將有王就藩的事還沒有正式定下, 只是朝廷上颳起些風聲, 他慮及與朱成鈞有關聯, 方提前透了口風過來。
這位王爺, 封號榮康,名遜爍。
正是朱成鈞的二叔。
先帝在位時,他因叔侄爭位相殘被遠遠派了個甘肅的封地,拖家帶口黯然遠走, 數年過去, 讓人難以料想的是, 他竟不知道怎麼討了皇帝的好, 把封地挪移到江西來了。
——雖然楚祭酒的用詞很謹慎,但展見星與朱成鈞都知道, 楚祭酒不是聽風就是雨的潦草『性』子, 這事起碼有了七八分準, 他才會說出來, 給學生們提個醒。
過好一會兒,朱成鈞先回過了神,把信收好,笑了笑道:“你看,我說了不要你『操』心,聰明人有的是。”
展見星滿心糾結, 覺得這事難以言喻,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不知誰想出來的主意, 真是妙。”
驚訝過後,他們的著眼點都不再放到朱遜爍本人身上。
昔日恩怨早如雲煙,不值得如今的他們耿耿於懷,這件事背後所蘊藏的真正含意,才耐人尋味。
寧王前腳搞了個授籙儀式,朝廷後腳就往他的地盤裡再塞了個王爺,要說純屬巧合,那是天真過頭。
這件事妙就妙在既敲山震虎,又不落痕跡,唯一有點問題的是——
“怎麼這麼巧,偏偏把二郡王挪了過來。”
朱成鈞道:“先生信裡沒說,我也不知道。不過不著急,再等等就知道了,他要是真來,著急的可不是我們。”
展見星一想會意,笑了:“好,我等著。”
朱遜爍就算來,崇仁已經叫朱成鈞佔了,叔侄總不能擠一個縣裡共用一個封號,他影響不到他們什麼,真正要緊張的,另有其人。
年剛過完沒多久,王魯就上門來了——準確地說,是上工地來了。
朱成鈞對什麼都沒顯出特別的興趣,但又對什麼都有點興趣,李海全主持工事安排役夫們給他蓋房子,他也樂意來看一看,跟李海全商量,這裡要個水池,那裡蓋個涼亭什麼的。
王魯從縣衙問到城西,又問了好幾個民役,才終於從工地西北方把他找著了,忙上前行禮:“郡王爺安好,在下奉我們王爺的命,來給郡王請安。”
朱成鈞的目光從李海全手裡的圖紙收回來,扭臉看看他:“起來吧,找我有事?”
他這麼直接,王魯愣了一下,順勢也就決定不藏著掖著了,躬身道:“是,請郡王爺進一步說話。”
他倒不是刻意想揹著人,而是工地上其實很吵,也不乾淨,他都納悶朱成鈞一個郡王,居然親自在塵土裡走來走去,就算不放心或是想逾制多蓋幾間房,把匠官叫來威脅一通就是了。
朱成鈞跟他往外走了七八丈遠,周圍才安靜下來。
王魯開門見山地道:“郡王爺,有件事不知您知不知道,撫州又要有一位郡王降臨了,這位王爺,與您很有些淵源。”
朱成鈞點了下頭:“知道,是我二叔。”
他這麼痛快,王魯又愣了一下——他接到的任務是來套話,朱議靈的原話是這麼說的:“本王這個堂侄兒,口口聲聲不懂戲,原來本人就會演戲得很!不過他和榮康郡王是一家子,還是得去探一探。你去了,若他和你繞彎子,你問不出什麼來也不要緊,只管把他說的每個字都記下來,回來報與本王。”
“郡王爺的訊息比我們王爺靈通多了,我們王爺才聽說,您知道,他是個好熱鬧的人,聽見了這事又好奇,”王魯回過神,試探著道,“才打發在下問一問來了。”
朱成鈞道:“要問我什麼?我和二叔關係不好,恐怕告訴不了你們什麼。”
他說是告訴不了,但“關係不好”四個字本身已是個重要訊息,王魯忙要記下,轉念一想,當初朱成鈞也說和展見星合不來,結果怎麼樣,他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