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象升在靈山衛城北面的一個村子停下,帶著大隊的文官武將來到田間,隨後便對劉衍說道:“這裡的耕地都是新開墾的吧?”
劉衍抱拳說道:“督臣明鑑,這裡的耕地都是去年年底的時候,屬下命管屯官張耒率眾開墾出來的,現在還有部分溝渠沒有挖到位,不過已經安排人手,春耕前一定可以完工。”
“靈山衛和鰲山衛為了安置流民,一共開墾了多少荒地?”
“啟稟督臣,屬下這邊一共新增了二十二萬畝耕地,基本上將靈山衛和鰲山衛以及周邊能用來耕種的土地全部算上了。不過這些土地大部分都只是稍稍平整了一番,沒有經過深耕規整,也沒有修建水利設施。”
盧象升問道:“為何?”
劉衍說道:“屬下沒有時間和人力,同時錢糧也不夠用。”
盧象升沒有再問劉衍什麼,而是轉身看向身後的一眾文官武將。此時眾人還在驚歎劉衍一下子就開墾出二十多萬畝荒地的大手筆,全然沒有注意到盧象升那張鐵青的臉色。
“不知道諸位聽到劉遊擊的話,心中作何感想,反正本督心中只有愧疚!”
“你們治下出了亂子,百姓活不下去跑到劉遊擊這裡,是他安置了流民,是他在穩定時局,哪怕花光了靈山衛和鰲山衛的錢糧也在所不惜!”
“可是諸位都幹了些什麼?你們都跑到本督這裡來告狀,你們有何顏面給本督送來這些告狀的公文!”
面對盧象升的斥責,眾人低頭不語,張友勳、魯庭言和韓煦心中更是惱怒:合著被叫到這裡,就是為了被訓斥一番?
盧象升看了看眾人,知道這些文官武將心中不服,自己也沒打算幾句話就讓他們心服口服,從此一心為民為國。
“今日將你們叫到這裡,就是讓你們看一看,劉遊擊都做了什麼。回去之後,劉遊擊要整理出一份文冊,這些時日靈山衛、鰲山衛接納的流民原籍貫都是哪裡,十日之內報給本督。”
劉衍抱拳領命。
隨後盧象升便對眾人說道:“本督要按照這份文冊,向諸位收取錢糧,按照每人十兩銀子計算。諸位手中銀子不夠的,可以用糧食和宅院抵扣,限期一個月交齊。”
“一個月之後,誰沒交齊錢糧,便自己主動辭官吧!”
眾人頓時傻眼。
當晚,靈山衛城,操守府邸內,盧象升與劉衍對坐閒談。
“督臣今日準備向那些文官武將收錢糧,可是將屬下害苦了,他們還不得恨死屬下啊!”
聽著劉衍的抱怨,盧象升笑著說道:“呵呵,你還怕這些?你與我一樣,都是一心做事,卻無人理解的孤臣。”
“本督雖然是東林出身,可是朝中想置我於死地的,恰恰就是東林黨,劉衍,你說這是不是就叫做命數?”
劉衍說道:“屬下不懂什麼命數,只知道一點道理。”
“什麼道理?”
“我命由我不由天!”
劉衍說道:“屬下行事做事想來不計後果,只要是屬下認為對的事情,就一定要辦成,不會被規矩束縛。什麼出身,什麼文武之途,什麼門生故吏,都不能影響屬下的判斷。在如今這個世道,只有這樣才能做到不被所謂的大勢影響。”
盧象升看著劉衍有些失神,自己的一番感慨,竟然引出劉衍的一番道理,而自己也算飽學之士,雖然聽著劉衍的論點很大逆不道,卻又感到非常有道理,至少從自己本心出發,是反駁不了的!
盧象升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三人行必有我師,今日咱們閒聊一番,你便教了本督很多東西啊!”
劉衍抱拳說道:“屬下不過是一介武夫,督臣暫且聽之,做不得數的。”
同時劉衍心中暗道:“今日算是給盧象升打個招呼吧,將來我與他必有分歧的一天,也算給這位抗清英雄幾分薄面。”
“好了,不說這些了。”
盧象升擺了擺手,似乎想將心中的負面情緒都趕走一般,說道:“那些文官武將繳納的錢糧收上來之後,本督會分出三成,讓盧懷英押運給你,算是作為你收容流民的補充吧。”
“謝督臣。”
“只是那些人日後少不得找你麻煩,你也要小心應對。”
劉衍嘴上答應著,但是心中並不擔心:“接下來,他們就顧不上找我麻煩了!”
劉衍清楚的記得,今年開春,山東、河南等地將會爆發一場史無前例的旱災,緊隨其後的便是鋪天蓋地的蝗災。
這兩場災難的降臨,將讓山東各地化為人間煉獄。
想到這裡,劉衍心中暗道:“希望我的部署可以起到效果!”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