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丫頭,你知道今日是那女人臨盆之日?”
沁芳亭上,聽聞豐兒之言,賈母臉色登時沉了下來,看著鳳姐兒問道。
李紈則帶著迎、探、惜並寶、黛、湘雲等姊妹離去。
生產關是女人一輩子必要經過的鬼門關,太早讓她們聽到了,怕嚇壞她們。
鳳姐兒聽聞賈母之言,忙道:“我也是今早上聽平兒派人過來說的,原並不知。三弟可惡的緊,總怕我會害人一般。”
賈母聞言,面色稍稍舒緩,道:“那孽障最是瞭解人心……”不過到底給鳳姐兒留了些體面,沒有再說下去,又皺眉道:“平兒這小蹄子,怎也不知往裡面報信兒?”
只是想了想,還是沒法深究,賈琮對平兒的態度,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明白。
莫說是她,就是賈政都清楚這一點。
要不上回寶玉被平兒身邊的小八踹了腳,賈母大怒後要打平兒和小八,賈政也不會暴怒,要打死寶玉……
所以,在她的外孫沒當皇帝前,她還是再忍忍吧……
賈母自覺晦氣,可該下的決定還是得下,她面色悲苦之色,同薛姨媽道:“咱們娘兒們,一輩子活的是什麼?還不是兒孫?我們都是過來人,哪個沒經過那一關?當初生寶玉他大伯時,那才叫苦難,整整生了一天一夜,只剩最後一口氣,才將將生下來。寶玉他爹那會兒就好的多了,沒感覺怎麼疼。都道我偏心小兒子,多少也有些這個緣故。不過高門裡這樣的情況多了去了,連宮裡太后當初也差不多……但是,當我疼的要死要活,穩婆問我若真有不濟保大保小時,我記得清楚,還是一絲猶豫也沒有,告訴她保小。國公爺那陣在外領兵放馬打仗,我就想著,若他有個萬一,總要為他留一條血脈啊……”
薛姨媽何其聰慧之人,自然明白了賈母的心意,附和道:“誰說不是呢?我當年生蟠兒時,也受了不少苦頭。果真那會兒有個閃失,必也是要保小的。”
賈母聞言,點點頭道:“這本是咱們娘兒們的宿命……我想,若是那后街那女人自己選,她必也是如此選擇。”
說著,對豐兒說了句:“去罷。”
豐兒聞言,小臉發白,害怕的看向鳳姐兒,鳳姐兒嘆息一聲,點了點頭。
有些話,貴人們是不會說出口的,但會做。
……
賈家后街,一處尋尋常常的二進小宅。
有一小隊賈家親兵護衛著。
此刻二門內,五六個丫頭不時進進出出。
廚房裡的熱水燒了一鍋又一鍋,卻怎趕不及用度。
房間內,兩個穩婆滿頭大汗,聲音嘶啞的幹喊著:“用力,姨娘用力啊!就要出來了,就要出來了!”
可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如同從水裡撈出來般,早已溼透,整張臉雪白,眼睛都睜不開了。
其中一個穩婆悲觀之極,轉身對站在一旁的平兒道:“姑娘,這位姨娘怕是不中用了,她沒力氣了,什麼話都刺激不動她了……再不下決心,連小的也保不住了。”
平兒聞言,眼中含淚。
什麼叫保小?
那是活活從女子體內掏出嬰孩兒啊,產道太小,那就剪開……
至於保大,其實也殘忍,用剪子伸入體內,剪碎了嬰孩,自然能保住大人……
這樣的決定,她如何忍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