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良玉仔細打量著那女子,細白的臉,姿色比之之前那幾個女子,說不上出色。
但此人坐姿文雅,舉止舒緩,眉清目秀,自帶一股風流韻味,只眉宇間籠罩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憂鬱,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氣質。
最重要的是,這人的長相讓她覺得熟悉,一股自然的熟悉。
“多謝夫人。”那人一開口,聲音細軟,吳儂軟語經她的櫻桃小嘴說了出來,實實在在好聽極了。
“你知道我找你來是做什麼嗎?”陸良玉細細地打量著此人,將這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問道。
那女人手中抓著的繡帕一緊,隨即故作自然道:“你能幫我贖身。”
“是。”陸良玉肯定地道,隨即仔細盯著那人,似乎要透過她的眼睛,看穿這人的心思。
那女人似乎鬆了口氣,陸良玉伸手倒了杯茶,遞了過去,待見那人小嘴抿了一口,才開口道:
“你知道的,我不是個善人,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那女人點點頭,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陸良玉眼睛一眯道:“你的賣身契,我會捏在手裡,我要你幫我去陪個男人。”
那女子聽到此處,反倒表情輕鬆,道:“伺候一個,總比伺候一群要來的好。”
陸良玉因為這句話,對她高看了一眼,便讓掌櫃的送來了這女子身世背景的調查。
只略微一翻閱,便知是個身世悽慘的女子,從前也算是個小官家的女兒,家境殷實,讀書習字,過得好不得意。豈料父親貪汙鉅款,得罪了上級,事情敗露,一夜之間,家破人亡,父親掉了腦袋,母親被髮配邊疆,死在了那裡。唯一的兄弟不知所蹤,她被迫賣身青樓。沉沉浮浮幾載,歷經多少世事艱難,實在令人可哀可嘆。
眼下在揚州那邊一家青樓也小有名氣,陸良玉將資料遞於了身側的蔣欽勇,當下問道:
“為何非要贖身?現在穿金戴銀,吃香喝辣,有的是男人給你送銀子。”
那女子臉上現出幾分決絕,咬著一口銀牙,用最細軟的嗓音,說出了最狠的話,“那樣的日子,再過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好,我託你辦的事,不涉及害人性命。兩年左右,最多不超過三年,定能還你自由。”
陸良玉當下細細將事情的謀劃講與此人聽。
過了許久,陸良玉站在樓上包廂中,從窗戶裡望著掌櫃的將此人送入馬車,不見了蹤跡。
屋外,一樹白色的梨花開得正盛,風吹過之際,灑落滿地,梨花落地,零落成碾作塵,不僅是不復之前的潔白,也並不會有香如故。
只會被無數雙腳踐踏,被車碾過,被風吹雨打,成了爛泥,烏黑一片,再也認不出一點之前開在枝頭的渾身素白、高潔的模樣。
“你確定要這樣嗎?”蔣欽勇帶了幾分猶豫地問道。
陸良玉看向了樓下那飄落在爛泥中的梨花,並不認為蔣欽勇想要阻攔自己。蔣欽勇為人聰慧,不過是被保護得有些太好了,單純了些。
轉頭對著蔣欽勇道:“我一向逆來順受,總也要有主動的時候。”
蔣欽勇便不再言語,正因為二人關係密切,她才不能再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