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丁稀薄,族內幾代單傳,到師傅李秉仁這代的時候,納了幾房妾室,卻連一個女童都沒有得。
幸而師傅性情豁達,後來又接收了師兄,倒也沒有過於在意李家後繼無人。
李家是華陽少有的武學世家之一,極擅刀劍,師兄以義子的身份被師傅收養在府裡,自幼跟隨習武,也得了一身不錯的本領,尤以劍術為上。
世家大族自詡正統門楣,自來不屑與江湖之人爭奪武林排位,而江湖之士也一直看不慣士族之人清高做派,從來也無意將他們寫入排名。
不過師兄卻是個例外。
師兄完美繼承了他父親的血脈,五歲便能接下師傅十幾招而不受一絲傷損,軍營之中的將士也都從來不是這個年幼小兒的對手,不僅因為他是李家唯一的繼承人,有相讓之嫌,更因為李棪原本就高超的劍術。
華陽戰亂,外族侵擾之事不勝列舉,各種間諜、密探更是數不勝數,全國上下一時之間都是混亂非常,各地的忠勇之士深感國土遭襲的困境,非常氣憤,紛紛揭竿而起,自發組織起來對抗外敵。
其中,洛陽城外的劍甲幫乃是當中首屈一指的江湖幫派,他們以劍禦敵,是洛陽除了城軍之外的第一道防線。
因為李家世代效忠華陽,到師傅這一輩已經歷了四十餘年,經受的也一直都是忠君報國的思想,所以在師傅的教養之下,師兄對於家中突遭變故雖然難過,卻並沒有對昌樂皇帝生出多少怨恨,加之年歲又小對於情緒更是容易轉變。
師兄幼年是個貪玩的性子,不過四五歲便時常愛跑去山野之間玩耍一番,師傅從來粗莽,見師兄武功練得極好,所以每次只叫侍衛好好跟隨,也並不十分拘著他。
這麼耍著,機緣巧合之下還認識了劍甲幫的人。
那日天氣晴好,師兄照例帶上他的幾個侍衛往城外山頭跑去,原本也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剎那之間,天地變色,黃土席捲天空,兇猛地喊殺聲震得人的耳朵幾乎就要聾掉。
手快的侍衛一把抱起師兄就躲去安全地帶,身後十幾個騎著黃馬的持劍之士從他們身邊穿過。
場面混亂,幾乎已經分不清這些人所屬陣營。
師兄長到五歲,這次,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殺人。
從前家中遭遇變故,因為被護得周全,又是睡夢之中,所以他並沒有留下什麼印象,但是這次他卻親眼看到一個個人頭顱掉落,脖頸之上噴湧而出的血片刻就將那些混戰的人染得鮮紅,像每日他看到的落霞,卻不如落霞美絕。
那些侍衛也是遲鈍,半晌才發現自家的小少爺盯著那些血刺呼啦的場面沒挪過眼睛,這才慌忙伸手遮住了他的眼。
“你們還在這裡蹲著做什麼?還不趕緊走!”一個全身血紅的劍士發現了他們,跑過來一邊注意著有沒有奸賊,一邊訓著這幾個危機時候還帶著個小孩亂逛的侍從。
那幾個沒主見的侍衛聽了訓斥,趕忙抱起李棪就要離開,卻被他一巴掌打在臉上:“你們這群窩囊廢,義父素日如何教導我的?華陽每一個子民都有義務為國家獻身,你們不去陣前殺敵,還想著趕緊逃跑,真是沒用。”
說著,他一口咬在抱住他侍衛的手上,人跳到地上,抽出自己的劍,對著一直護住他們的那名猛士說道:“李棪願隨勇士上陣前殺敵。”
話音未落,他已經跑進了混戰之中,徒留那個目瞪口呆地猛士和慌得站不住腳的侍衛在原地看著他幼小卻決然的背影。
那些劍甲幫的成員在混戰之時發現這個亂入的毛頭小子,原本還以為是個心智有障礙的傻子,本想將他帶離出去,結果他殺敵的速度和手法一點也不遜色於他們這些自以為劍術高超的成年人,反倒讓他們大吃了一驚。
混戰結束之後,劍甲幫的人一個個都跑來要跟他比試劍法,雖然都能得勝,但是一個五歲的黃毛小兒竟然能跟他們這些劍術上有些成就的人對上幾十招,足可以想見他今後在武學上的造詣會有多高。
眾人嘖嘖稱奇之餘,把他奉為奇才,馬不停蹄就寫信給武林盟主那邊,強烈要求把這個小兒記入劍術排行。
想他們用劍者中出了一個如此奇才,今後幾年都是可以拿出來炫耀的事情了。
師兄經過那一戰,在全城乃至整個武林之中都名頭響亮了起來,江湖之人都想跟這個小子過上一招,看看他是否真有那些劍客說得那般厲害。
城中眾人都說,李秉仁這個撿來的義子八成是他上輩子的親兒子,性子居然跟他一樣猛。
對於天賦如此之高的義子,師傅自然高興非常,在他一劍一動之間,竟然也能看見安平王上陣殺敵的英勇風姿,故而感嘆友人薄命,無法親眼見得自己兒子的風采,更在酒醉濃酣之際時不時會說上一些感嘆故友早亡的悲痛之句。
也讓他因此留下了被劉義忠扳倒的把柄。
其實說起來,阿楉有時覺得師傅的忠君帶了些愚在裡面,像後來就算被誣陷貶為庶民,但依舊願意為了華陽披甲上陣一樣,就算曾經受了委屈,就算知道那場戰爭是沒有由來的,卻依舊義無反顧的上了戰場,只是因為,陛下有令……
……
“赫連王子,雖然我們華陽對於客人都是講究禮待,現但是在情況特殊,您與本王的皇兄又是故交,今夜便跟本王同屋休息吧。”回去的路上,傅珣看著捱得夠緊的兩人,冷不丁開口。
赫連珏眼神複雜的看向傅珣,以為他有什麼怪癖,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回應。
“別誤會啊,本王是想起你上次在宮裡的時候半夜三更還出去亂跑。現在在九宮山沒有宮禁,還不知道你又跑到哪裡去呢,還是跟著本王讓人放心。”說著,他暗深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了個轉,一把攬過阿楉對她說道:“阿楉,今晚我去你那兒用餐。”
赫連珏看著他幼童般的佔有慾,輕笑一下,“既然如此,小王答應就是。”
阿楉也是習以為常的樣子,這小孩,每次她身邊出了個親近之人他就要先自己上去試探一番,生怕她這個比他多活七年的人吃了什麼虧去,還真當她這多吃的幾年的飯是白吃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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