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場雪下來了,梧桐的肚子已經七個月,大得跟一個水桶一樣,每次從床上起來都要玲兒前來扶著,不然就擔心一個不小心,連人帶球滾到地上去了。
梧桐看了看陰濛濛的天色,初冬的雪帶著陰沉,落在窗外的玉蘭樹上捲走了所有的生機,天地間萬籟俱寂,而玉蘭樹下的殘雪堆上落著一隻年老體衰、過不了寒冬就被冷死的黃鸝鳥。
“忽然很想見一見花草樹木,我想知道……院子裡的紅梅開了嗎?”,梧桐無緣無故的感覺到悲傷,或是是曾經綻放的玉蘭花已經盡數凋零,或許是那隻在無數個清晨歌唱的黃鸝鳥已凍死在樹下。
玲兒看著天色確實不好,語氣卻還是帶上了一絲絲輕快,說道:“現在還沒有到紅梅綻放的時候,要不小姐再耐心的等一等,等梅花一開我就讓畫兒折兩枝放在房間”。
初冬的時分,菊花早已經開敗,只留下滿地枯枝殘葉,而紅梅卻尚且嫌風霜不夠大,枝頭上只有那黃褐色的枯枝,一點兒生機都見不到。
明知道再過一段時間就能瞧見紅梅綻放,明知道等到梅花開盡以後就會是奼紫嫣紅的春天,但初冬還是那麼難熬。
明知道希望就在前方,明知道總有一天夜將盡、天將明,但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光還是會感覺到絕望,會感覺到黑暗帶來的恐慌。
“玲兒姐姐,扶我出去走走吧!”,梧桐有氣無力的說道,隨著肚子裡的孩子越來越大,梧桐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進來經常會感受到氣力不足。
玲兒雖然總是在嘴上損梧桐,但是心底還是希望梧桐能好好的,看著梧桐站起來都困難的模樣,心裡有些不忍的說道:“今兒天色不好,留在房中休息吧!”。
梧桐艱難的扯出一抹笑容,道:“不礙事,我們就沿著院落走一圈”。
玲兒拗不過梧桐,只好讓畫兒幫著扶梧桐的另外一隻手,主僕三人很是艱難的走動。
“晚飯不用準備那麼多油膩的菜,切點兒暖莊上出來的新鮮蔬菜做上湯,主食備一點兒小麥粥,晚飯後備一點兒果子,蜜糖水也不要了”,梧桐這般說道。
玲兒嘆了一口氣,現在梧桐的肚子越來越大了,每頓飯連肉都不敢多吃兩塊,要是餓極了就喝兩杯溫清水。
看著梧桐嘴角那一抹苦澀的笑容,畫兒也是無言以對,以前沒有銀子的時候缺肉,現在當了郡主有銀子了,結果卻是有肉不能吃。
梧桐走路走得搖搖晃晃,玲兒知道這是腳又開始抽筋了,只能越發用力的扶著梧桐了,現在就已經艱難成這樣了,還有三個月還怎麼熬得過去啊?
梧桐撐著腰走了一條長廊,那處竹林中安置著石凳石桌,畫兒機靈的將軟墊安置在石凳上,笑著說道:“郡主,過來休息一下吧!”。
玲兒也扶著梧桐的手往石凳上,卻被梧桐阻止了,道:“我們再走走,這才走了幾步路,要是坐下休息了我可能就不想起來了”。
梧桐實在是太瞭解自己了,現在走這麼幾步路腳都已經累到快要抬不起來了,要是一坐下,梧桐估計自己都要讓玲兒揹著回去了。
看著梧桐慢慢遠去的身影,畫兒嘆了一口氣,認命的收起了放在石凳上的軟墊,不時的取出自己的帕子給梧桐擦擦額頭上滑下的汗滴。
“玲兒姐姐,那個治好我眼睛的秦軍醫有沒有找到,能不能請他來皇城?”,梧桐微微有些氣喘,故意跟玲兒說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玲兒搖了搖頭,道:“大漠無邊,跑了好多軍營都沒能找到秦軍醫,而且三爺手底下的人經過玉府的事情後都散了,要找到秦軍醫談何容易?”。
沒有秦軍醫的訊息梧桐真的很失望,那因為有了身孕而開始浮腫的手悄悄摸上了自己的大肚子,感受著孩子在肚子裡小小的踢著,心中軟成一團。
“郡主,您沒有事情吧?”,畫兒擔心的站在邊上說道,哪有人一天到晚都發呆的,偏偏畫兒說要請一個大夫前來看的時候玲兒又不同意。
“別人都說雙生子很容易早產,穩婆和醫女都準備好了嗎?”,梧桐隨即回過神來,不確定的問道。
玲兒與梧桐感情要好,上前攏了攏梧桐額前飄飛的青絲,握著梧桐一片冰冷的手,道:“都準備好了,只要郡主發動了,就連宮裡的御醫都會前來,您別擔心!”。
梧桐將自己的手從玲兒溫暖的手中抽了出來,臉上的柔情忽然化作一片冰冷,緩緩的長舒一口氣,就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
“大漠尋找秦醫師的人先撤回來,改成護送一些有名的軍醫回皇城,我還要皇城最好的仵作,請到家裡來住著”,梧桐穩穩的向前走去,那淡淡的話語飄散在風中,但是梧桐很確定,玲兒一定是聽清楚了的。
畫兒疑惑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看向了一旁的玲兒,問道:“郡主為什麼要仵作,難不成……”。
仵作可是專門用來解剖屍體的,是最下等的人,一般家人有做這種工作的,妻兒都會被人看不起,而親戚基本上都離得遠遠的,畫兒不知道想到什麼令人恐怖的事情,玉手掩著自己微張的小嘴,開始左顧右盼起來,心中不住想到,難不成秋梧苑有人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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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想陪著他們長大,但是如果沒有機會了,我絕對不會用他們的命來換自己的命的”,梧桐話語輕柔,就連站在一旁的玲兒都沒有聽清楚,只是迷迷糊糊的聽到“陪著他們長大”。
“郡主一定可以陪著孩子長大的,您別擔心!”,玲兒笑著說道,握著梧桐的手,輕輕扶著梧桐往房間走去,三人一邊說話,一邊走路,已經繞了院子一圈了,該回去休息了。
“我要仵作今夜就進府,我寫了幾句話,待他們看完以後,若是願意留下來就留,若是不願意就給他們幾兩銀子離開”,梧桐要給仵作的紙還沒有寫好,故而梧桐起身去了書房。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梧桐寫好給仵作的紙條以後心亂如麻,站在窗前看著落雪一點一點的化作烏有,就像是這一片片的雪花從來不曾出現,但是很快又會被新的落雪替代,或許人也一樣,一個人死去了很快就會被人淡忘,然後會有新秀取而代之,去譜寫新一代的歷史。
那些清淡的菜餚儘管做得儘可能的美味,但是梧桐一口都吃不下,就像是讓一頭北極熊面對一顆綠油油的大白菜,就算是這顆大白菜再香甜可口都無法引起北極熊的半分興趣,很不幸的是,梧桐現在就是這一頭北極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