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蘅,我必須去。”
正愁進不了軍營,見不到阮炳才,現在就有機會了。
事已至此,早就不是一個人幾個人的事了。
江宛回身抱了他一下,抽出靴子裡的匕首,朝對面走去。
奇怪的是,她心裡平靜得很,就是手實在凍得厲害,握刀時有些哆嗦。
她走到兩隊人馬中間:“聽你自稱末將,想來也是位將軍吧,這位將軍,我願意跟你走,但希望將軍能把我的僕從放走。”
“這……”
江宛把匕首橫在頸間:“他們活,我活,將軍不想帶著屍體回去交差,就放他們走吧,反正就是些小人物,不可能去劫軍營的。”
那將官見江宛絲毫不拖泥帶水,倒是對她多了兩分欣賞:“將生死置之度外,鄭國夫人好氣魄,我老盛就賣夫人一個面子,那些車伕護衛都走吧,現在應該還來得及出城。”
“走。”餘蘅道,他卻沒有動。
江宛望著他,對他笑了一笑。
灰頭土臉的,卻笑得那樣好看。
這是她用冒險換來的機會,不能白費。
他慢慢朝後退去。
雪粒子打在身上發出輕微噼啪聲,江宛覺得有雪水在頭上化開,順著額頭沾到睫毛上。
“望遮。”江宛忽然叫住他,雪水落進眼眶裡,混著灰塵,一陣蜇痛。
“我會平安的,你也要平安。”
她的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楚,站在火把前的身影看著也十分單薄。
猶記得當時他去給她頒封鄭國夫人的聖旨時,她樂得像只掉進米倉裡的小老鼠,看著就是個胸無大志,只想守著孩子安穩度日的普通女子,可現在,她被捲進輕易便能把人撕碎的風暴中,竟然這樣臨危不懼,堅韌不拔。
人這一生,許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選,但能無畏面對困境的人不多,能時時刻刻想著他人安危的人就更少了。
餘蘅慢慢走過包圍中露出一個小口子,周遭士兵虎視眈眈,他卻視若無睹。
萬民悲,天下苦,與我何干。
可是這樣一個人站在面前,讓人不得不動容,不得不像她一樣,把海闊天空拋諸腦後。
平安二字太輕,她真正想說的,是一死重於泰山者,此生已足。
但這時候的江宛可想不到這些,她就是覺得胳膊酸,喉嚨痛,手指痛,騎了這麼久的馬,兩條腿也痛。
哪兒哪兒都痛,就盼著餘蘅走得快一點,趕緊走,讓這個盛將軍把她領到一個能吃飯睡覺的地方去,她蒙著被子先睡個三天三夜,她實在太累了。
潞州城外。
孫羿親自點過車,在文書典錄等上籤過字後,長長舒了口氣。
常言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他如今既然做了押運官,擔了押運糧草的職責,就一定要做到最好,不能讓前線的弟兄吃不飽。
負責與他交接的轉運司副使李通道:“孫大人,如今糧草已經清點完畢,全部裝車,知州大人與通判大人在城中花月樓備下酒菜,為二位大人踐行,萬望押運使大人和督運官大人蒞臨。”
孫羿年輕的面孔上滿是肅然:“明日出發,我等還要養精蓄銳,請李大人替我謝過二位大人的美意,從定州歸來,再敘交情不遲。”
竟是一口回絕。
押運官黃大人臉色有些不好。
李大人呵呵一笑,絲毫不惱,只道:“孫大人言之有理,既然孫大人要休息,那下官就先行告辭了。”